方物者,本地特产。唐朝朱庆馀有诗云:“方物就中名最远,只应愈疾味偏佳。”《香港方物志》,顾名思义,写的无非就是香港的一些土物。不过,它并非科学小品文字,而更近似随笔。因此,在篇目的编排上也似乎漫不经心,并没有系统的规律可寻,常常是上篇刚写到花,下篇就谈到鱼,前一篇刚从草里钻出来,后一篇就飞到了云里去。仿佛一名才情横溢的旅人,手挥目送,随遇而写,将沿途风景都化成了笔下文章。
虽然不是科学小品,可叶灵凤也不是信口开河,“在资料的引用和取舍方面都是有所根据,一点也不敢贸然下笔的。”这使得他的文章在趣味十足的同时,又能做到言之有物,读起来,颇能增长见识。
早些年前,刘德华有首歌叫《开心的马骝》,大街小巷广为传唱,我也能哼上几句,只是始终没弄明白马骝为何物。读了叶灵凤的文章,始知为猴子之义,也可以引申为像猴子一样顽皮的小孩。《香港方物志》中有两篇写到马骝。叶灵凤依据他收藏的清嘉庆版《新安县志》的记载,很明确地告诉读者,香港很早以前就活跃着野生马骝。
西洋菜街如今是香港旧书店的聚集地。我到香港访书时,曾在此盘桓多日。叶灵凤的文章却告诉我,那一带以前多是西洋菜田,因此得名。西洋菜可以用来生炒和滚汤,但最好的吃法是用“瘦猪肉或鸭肾来燉汤”。看得人食欲大增,但终于没说出西洋菜到底是什么。百度一下,却原来是豆瓣菜。
叶灵凤在初版自序中说,尝试“将当地的鸟兽虫鱼和若干掌故风俗,运用着自己的一点贫弱的自然科学知识和民俗学知识,将它们与祖国方面和这有关的种种配合起来。”在书中,我们常常可以读到这种努力的痕迹。比如,在谈到香港人爱吃的糖姜时,不忘提醒人们“糖姜虽是香港的出品,但原料必定要采用广东北江和西江一带出产的的子姜”,这样“始够肥嫩,而且咬起来没有丝纽。”又比如,对舶寮洲发现的香港先民古物,他鲜明地指出“与当时中国沿海的文化源出一辙。”
叶灵凤一生在香港客居四十余年,只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回国观光过几次,或许他只有在香港方物上寄托自己的家国之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