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花到结果》,元直著。三联书店,一九四九年十二月一版、一九五〇年十一月三印。
小巧的旧书(巴掌大小,繁体竖排),浅显的内容(用面对孩子的通俗口味,介绍植物基本知识),一会儿就读完了。
但却很喜欢,尤其喜欢这个书名:“从开花到结果”,简简单单一句话,却几乎包含了植物的一生,包含了自然界的奥秘,以至包含了一切生命的理想——如果,我们的生命都能这样,从开花到结果,有条不紊,自然而然;有花朵有果实,饱满完美,安然自得,那是多么的喜悦。
然而,人生实难,只有植物能如此丰富圆满。所以,比起人类,我更爱植物。但既然身为人类了,我惟有更珍重生命里小小的“花”与更小的“果”,珍重它们每一段循环生灭的过程。
(二〇〇八年七月二十八日从孔网乐知斋邮获,七月三十日记。)
《树的一生》〔美〕S.R.里埃德曼著,李景韩等译。中国林业出版社。一九八二年三月一版。
科普小书,“描述了树木的各种生活过程,树木是怎样帮助动物和植物生活的,以及树木为我们的环境、安逸和欢乐所作的贡献”。
很喜欢这个书名。可惜是不能像树那样过一生、在树林里过一生了,那就像书那样过一生、在书林里过一生吧——这已经够奢望的了。
(二〇〇六年十一月七日立冬从孔网貘的书屋邮获,即日记。)
《有花有草》贺永清著。漓江出版社,一九九八年九月一版。
看中这个书名:“有花有草”,丰盈自得的意境。
以花木栽培知识为主的科普专栏结集。其中的“赏花篇”,紧扣时令、分季节记述,是我喜欢的体例。
“观叶篇”中有喜获:《坚韧蓬勃发财树》一文,是其他花书少有的对该植物的较全面介绍,得以了解我阳台上相伴近二十年的“六叶树”,以前曾撰《树不会与人计较》,记写过这棵“够义气的好兄弟”。——我私下称之为“六叶树”,是不喜欢“发财树”这俗气的名字。其实,它的“学名叫瓜栗,又名马拉巴栗”。我以前记为近音的“马拉巴勒”,错了,“栗”者,因为“它结出来的果实,其形其味似同板栗,又可食用”。
从本书的记载还知道,这种树“原产墨西哥,为常绿乔木,在原产地树高可达十米。它七至八月间开花,花朵大,色彩艳,常作观赏树种栽培。”如此英姿,可叹引入中国后,却被加工造型,将茎干扭曲缠绕编成辫子状,做成恶俗的盆景。我家的那棵虽然任其自由生长,亭亭如伞,有一种正大蓬勃的自然美,但到底不复在热带故土的盛大——我从未看过它开出那么美丽的花,结出那样风味的果。
好在,“树不会与人计较”,这么多年,它还是为我撑出一片喜人的绿荫。
(二〇〇八年九月十七日从孔网浮世堂邮获,九月二十一日、秋分前日记。)
《草木有本心》张娟等编著。中国林业出版社,二〇一六年八月一版。
为小满节气、也为自己与友人准备中的“草木”新著,搜购同以“草木”为书名者数种志之,以此书花缘结,天时相和,最为恰巧欢喜。
“草木有本心”,出自《唐诗三百首》开卷之作、张九龄的《感遇》,近因友人新书以此取名《草木本心》,对该诗颇有感;而径以《草木有本心》五字为名之书,手头尚有宁以安的“诗经植物札记”,今又搜得此种,虽已知偏“文艺”一类(按:书名副题为“最文艺植物笔记”,记述十九个节气中的相关植物),但喜其内容以节气系花事,虽不全,亦合心。
到手一看,其小满植物中有茉莉、瓜栗,皆自家阳台所栽,已感亲切,尤其俗称发财树之瓜栗,少为植物艺文书言及,正是“无人歌颂的马拉巴栗”,却喜本书能注意到,给予一诗一文的位置,赞其叶子“格外温柔敦厚”(均为项蕾所撰诗文中语),此颇可心。
到这小满早上,过书屋一看,竟然,那棵瓜栗开了花,大丛花丝洁白喷射,缀以顶端金黄花药,如银针成扎,既蓬勃又纤巧,加上长条萼片披垂翻卷,煞是别致喜人。此树相随已二十多年,一向爱其绿叶可赏,私名“六叶树”;其花偶也见开,却从未如此巧合,既应小满节气,与茉莉、鸡蛋花、软枝黄蝉等(院中正有蝉鸣)同开出夏节好景,更恰恰应合了新得的该书,非常合时。
说起来,此热带植物移栽我国,开花本就少见,难得这样刚好点缀节气(其花期短,一日即转黄残,这天是正好碰上);又说起来,植物书谈及此物本就少见,难得本书不知出于何故列为小满植物,偏就刚好让它开来好看了。这种书里书外、花事天时之间的巧合良缘,简直美妙惊喜……所谓“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亦出《感遇》诗);所谓“小满草木深,闲花有我心”焉(与其他书影花影当即发微信纪事的题目)。
意兴酣畅,写此书扉,也由此正式决定自己新书《草木光阴》增补一篇“花扉”之辑。
(二〇一七年五月二十日从京东邮获,五月二十一日小满记。)
《岭南佳果》求是编著。香港艺美图书公司,一九五七年七月初版。
取广义的唐代岭南道范围的有名果品二十六种,作简明而不乏深度的通俗介绍。书中有之前读者(或编著者)的多处批注改正错字。
三月旅港时,观看所住美荷楼的旧时唐楼居民生活展,见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港人的日常通俗读物代表展品中有此书,当时即喜其书衣的素雅朴实,一股旧时气息,一眼看中,存了在心。现得偶遇,乃孔网孤本,遂乐而购之,而封面及开篇的荔枝也正应夏景也。
生辰将近,除了同时所购种种花书,还当有此佳果小册,方为有花有果之自贺意兴也。
此时自家阳台,鸡蛋花、茉莉、软枝黄蝉、白兰、人心果等花果正好,瓜栗发财树早前花后结出的首见的青果,也日渐膨大如拳,独特可爱的形态,可赏可喜。
(二〇一七年六月十二日从孔网书山房邮获,即日记。)
《一城草木》陈超群著。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二〇一六年十二月一版。
继上月之后,再选购以“草木”为书名者数种,以志进入六月、编次自己新书的“草木光阴”。
这本以深圳为主的城市植物随笔和摄影集,得书后于南风中的安静下午略略翻看,虽然写得轻浅,但可喜的是作者身为北人而融入南方、能去用心亲近岭南新家园的花木那种姿态与感受。尤其是,继五月那次《草木有本心》等之后,又一次得书间之巧:
首先翻开《簕杜鹃》篇,劈头就见作者写道:“在岭南雅士沈胜衣的集子中翻到一幅插图,是当代著名篆刻书画家钱君匋先生的一幅画作——无花叶当花,觉得这句话用在簕杜鹃身上亦相当相宜。”喜而再翻下去,《牵牛花》篇也用了类似的开头:“……前些日子读岭南雅士沈胜衣的《书房花木》,得知牵牛花在日本称为‘朝颜’……”该文谈与谢芜村的牵牛花句、齐白石的牵牛花画,也是来自我那篇《那时双鬓却无霜》。此外,《栀子花》等篇也明显见出我旧作的痕迹。
经常从他人的书中收获资料和滋润、引用入文,现享受一下别人对己的这种待遇,世间陌客于纸上以花草往还,是一种草木相交的好景。
(二〇一七年六月二日从京东邮获,即日记。)
二〇一七年六月下旬选辑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