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鹤仙行
袁从祎 :怀念亮之
我较亮之虚长半岁,可算是同龄人。他一向身体不错,前一阵因跌跤骨折,后续治疗效果满意,不料又发现新的病,这么快就走了,感到突然又伤感。我们虽然同事六十多年,但彼此熟悉只是近三十多年的事。
50年代初他被分配到农干校任副校长,后应本人要求转到华东农科所从事科研工作。在浙江大学他是学植物病虫害的,因工作需要让他转向农业气象,当时我国还没有农业气象这个专业,于是被派到北京大学物理系进修了一年气象学,回来后结合农业生产实际,自行探索建立农业气象研究的方向和方法。我院当时在其他农业科研领域都有大批领军或著名专家提携新手,而在农业气象方面则是空白,所以他是我省乃至我国农业气象学开拓和奠基者之一。其难度和贡献是不言而喻的。
80年代后,他的研究方向转向农业系统,并在我国率先创建作物生产计算机模型,这在我国同样是一门新兴的学科。他在创建学科和培养人才方面所起到的作用和农业气象学是可以相提并论的。
随着电脑和互联网活动日益进入各个领域,1998年他带头创建了中国农业科技环球网,下属12个分网,主要起到信息交流和科学普及的作用。并约请我担任土壤肥料与农业生态分网的主编。我那时对于电脑和互联网还是初学,于是边学边干,逐渐熟悉这个领域,担当起了交付的任务。对我来说是一个极好的学习机会,对全国则又是起到了先行作用。从以上三个方面可以看出他的创新精神,实在很难得的。
他于1983年被任命为江苏农科院院长后,为加快实现农业科学现代化做出了多方面的努力。在行政和科研改革方面实行院所两级管理,探索科研成果开发,和南农大合作培养研究生,创办《江苏农学报》,开展广泛的国际学术交流等重大举措。他的领导作风勇于创新,励志改革;善于开辟言路,集思广益;待人谦和,不摆架子;为官清廉,不图私利,都是值得称赞的。
1989年他离而不休,发起和组织了江苏省农科院老科技工作者协会,带领广大离退休人员,开展“老有所为,老有所养,老有所乐”活动, 创办“金秋通讯”刊物和“金秋网”,发起“绿野诗社”,组织了书法、绘画、摄影、园艺、音乐等兴趣小组,发挥余热并丰富了老年生活。在省老科协和下属农业分会中他也担任领导职务发挥积极作用。
离休以后,除了整理发表大量的专业著作外,他还热心学习和研究中外哲学思想,颇有心得并有多种著作发表。他提出的综合哲学观点得到专家的重视与好评。
他的新体古诗与书法自成一格,体现了老而益新的精神风貌。他还发起家庭卡拉OK活动,活跃老年生活并促进相互友谊。我原来对流行歌曲不感兴趣,参加活动后逐渐接受并喜欢上了一些流行歌曲。他还与多位本院老同事建立电子邮件的通讯联系,交换对于时政、哲学、老年生活等方面的信息和自由讨论。例如我写的“再论何处是归宿?”一文,就是由他写了编者按语并在《金秋网》发表的。一位知名的学者而兼有这样广泛的兴趣,并且也都有所成就,实在很少有。用他自己的话,“上下而求索——我的一生”是非常恰当的。
斯人逝也,我们这些老同事、老朋友顿觉失去了一位好同伴与知心人。但愿他一路走好,我们在某一天还会共聚一堂,再叙友情。
杨殷平:寄信到碧落
亮之好!问候!
怀念!
去年底一天,我午睡醒后,想起了您的诗作《五百米天眼》,遂为和老友们通过电子邮件聊起了“宇宙起源”的话题。那时我还能够一口气笔录了五千多字。想不到今年初,我就觉得视力急剧下滑,几个月来一只眼已失明,另一只视神经也开始萎缩了。衰老了,自然法则也。您鼓励我泰然处之。
我不能阅读了,只好改为听读。听读也有趣味。我听了电台“读书时间”的大型“讲述”:《往事如烟》、《宇宙话题》等等。在“闻道”中,感到日子过得还挺有意义的。只要脑子还有活力,思想就要跟上时代——社会科学、自然科学的发展。
讲述《宇宙话题》中谈到:宇宙学奠基人爱因斯坦在20世纪初,据他的“广义相对论”,论定宇宙是“有限无界静态”的。并有方程式推导论证。但1926年以后,“宇宙大爆炸”就成为主流学说了。爱因斯坦就率先发表声明称自己的“宇宙静态论”错了,承认宇宙不是静态的,它像生命一样也是动态的,有生成也有熄灭。讲述者称赞他是伟大的科学家,还有伟大的人格。
爱因斯坦早年是学政治的,后改为学自然科学,认为前者短暂,方程式才是永恒的。其实,自然科学也是不断在更新发展着。“发展”才是永恒的。
记得冰心晚年用文学的口吻在《生命》一文里说:“宇宙是大生命,我们是小生命……”。天地间,宇宙之大,生物之微,都有“始终”。
我们过去闲聊,都认定“宇宙无始无终”。现在想来应是有误。
亮之,你走后,更思索有关生命的话题。常常写信给忘年之交蓝编辑,和她聊聊,我的晚年感到心慰矣,特别是老友走后时刻。
托她将有关生命的文字寄给天上的你。
亮之,先讲个听来的故事当引言。说是20世纪初叶,对宇宙的探讨有所突破了,主要是确立了两个理论基石。一个是广义相对论方程解出来的“宇宙有限无界”学说,描绘了无穷大的宇宙;另一个是量子力学,提示了这宇宙是从无穷小的亚原子瞬间能量聚变爆炸出来的,称为“大爆炸”,成为当时宇宙学界的主流学说,否定了原先的静态宇宙说,发展为动态宇宙说。但是,两个理论还只是各说各的,不能统一起来全面地解释整个宇宙发展全过程。爱因斯坦决心要把它们统一起来。而当时宇宙学界没有人支持他。他只得孤身一人寂寞地奋斗数十年,到死也没实现他的统一梦想。1955年,他去世时,在床头留下了未完成的两个理论统一的手稿。但历史证明他是走在时代的前面。又40年后,他生前孤身奋斗的两个理论统一的重要性,终于得到学界的认可。现今宇宙学界都在继他之后探讨着两个理论综合统一的途径。
学者晚年人生相似处,皆在对科学发展作最后的“立论”而努力。
您不也是从哲学随笔写起吗?十载寒窗写出了《中西智慧的交融——中西哲学综合论》。此书立论在“智慧综合”,自成一体系。
我中国有仁爱传统思想,西方有博爱新精神,都是哲者智慧结晶,是人类之大爱,犹“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论述。您遂又写了《爱的哲学》,并亲自译成英文出版问世,以便西方人士也了解,人类在爱的哲思上,历来是一致的。这正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基石。
想来您开始只是在离休后,闲暇阅读中西哲学名著以消遣,读多了就深入了进去,有了自己的独到领会。
中西方哲学在“有无互动”的哲思是一致的,只是在“有”与“无”哪为先的看法有些差异。比如说对宇宙之始,其起点是“有”还是“无”的问题,中西方哲思原先是不同的。另外,宇宙万物与人是谁创造的,西方传统说法是上帝创造的,不知就搬出了神来,连牛顿也不敢否定;而中国传统都说 “上天”。犹老子说的“道法自然”—— 无有是一体的两极,有源于无而归无。这都是上天大自然的造化。
在进入20世纪后,西方的“量子力学”问世,造就了“大爆炸”的宇宙观。说宇宙是由虚无飘渺的亚原子能量,瞬间爆炸出了众星系万物。这岂不是西方现代科学验证了我国三千年前哲者老子所言 “有生于无”的理念吗!也岂不是中西方智慧交融综合么?
哲学之成为一门学科,那先是西方的事,近代才传进中国,据说“哲学”一词还是从西方先传到日本,后来才从日本转译成汉语的。
其实,我国春秋战国时代就有哲者老子、孔子、庄子、王阳明和朱熹等等,就有《论语》、《道德经》、《南华经》,就有“玄学”、“理学”、“心学”了。“宇宙”一词,也是在我国战国时代古籍上就有了“上下四方谓之宇,古往今来谓之宙”的精辟论述了。为了与西方智慧交融综合,遂采用了统一的学科名称“哲学”。
“哲”智慧也。在人类脑子中生成。之所以宇宙学家有言:人类脑子的思想比光速跑得更快更远。爱因斯坦曾说:“人世间最神秘的事,是人类能够感知无穷的宇宙”。
不说太远的,但说近代的宇宙观吧。从地心说而日心说,而今,人类已感知太阳系只是银河系中的一员,而我们所处的宇宙中又有无数的银河系。那么我们的家园地球,不就是《庄子》所说的“太仓之一粟”、“泰山之一木”吗?那么作为更渺小的人类,如何知道宇宙有137亿年了呢?
它是根据1929年哈勃的“宇宙膨胀”说,认定宇宙是从无穷小的亚原子为起点,膨胀到现在这么广大的宇宙了,这膨胀要有个时间过程,这时间就是宇宙到目前为止存在的年数。其计算方程:宇宙中心到边界的距离M除以光的一年速度N——这是专业者事,对我们来说可作为常识听听。又据说,有两个宇宙学家偶然从天线收到不名噪音,录了下来,被专业部门检定为一百多亿年前宇宙大爆炸的原始声音,极为难得,它有助于通过声速宇宙的起始时间,故被授予诺贝尔奖。
交融综合全人类的智慧,以构成全人类命运共同体,以造福全人类。这是您积一生之经验,在晚年最终立论的要旨也。现在只好将我们继您之后的“闻道”,寄到碧落与您聊聊了。
鲁迅有篇短文《立论》,戏说立论难之种种。只因它关系着各方的意识差别,往往遵科学说实话的挨打,逢迎世俗的褒奖。之所以,立论向来成了难题。
另者,立论犹做人,须将纯真融注在字里行间,这就要待到有了人生经历并纯真之后,才可做到的。因而往往,都要到了垂暮之年才可着手;因而往往,立论未成就先去了碧落;因而往往,须有后续接力的方可成事。
爱因斯坦的梦想,是在40年后,他生前孤身奋斗的两个理论统一的重要性,才终于得到学界的认可。
怀念!
去年底一天,我午睡醒后,想起了您的诗作《五百米天眼》,遂为和老友们通过电子邮件聊起了“宇宙起源”的话题。那时我还能够一口气笔录了五千多字。想不到今年初,我就觉得视力急剧下滑,几个月来一只眼已失明,另一只视神经也开始萎缩了。衰老了,自然法则也。您鼓励我泰然处之。
我不能阅读了,只好改为听读。听读也有趣味。我听了电台“读书时间”的大型“讲述”:《往事如烟》、《宇宙话题》等等。在“闻道”中,感到日子过得还挺有意义的。只要脑子还有活力,思想就要跟上时代——社会科学、自然科学的发展。
讲述《宇宙话题》中谈到:宇宙学奠基人爱因斯坦在20世纪初,据他的“广义相对论”,论定宇宙是“有限无界静态”的。并有方程式推导论证。但1926年以后,“宇宙大爆炸”就成为主流学说了。爱因斯坦就率先发表声明称自己的“宇宙静态论”错了,承认宇宙不是静态的,它像生命一样也是动态的,有生成也有熄灭。讲述者称赞他是伟大的科学家,还有伟大的人格。
爱因斯坦早年是学政治的,后改为学自然科学,认为前者短暂,方程式才是永恒的。其实,自然科学也是不断在更新发展着。“发展”才是永恒的。
记得冰心晚年用文学的口吻在《生命》一文里说:“宇宙是大生命,我们是小生命……”。天地间,宇宙之大,生物之微,都有“始终”。
我们过去闲聊,都认定“宇宙无始无终”。现在想来应是有误。
亮之,你走后,更思索有关生命的话题。常常写信给忘年之交蓝编辑,和她聊聊,我的晚年感到心慰矣,特别是老友走后时刻。
托她将有关生命的文字寄给天上的你。
亮之,先讲个听来的故事当引言。说是20世纪初叶,对宇宙的探讨有所突破了,主要是确立了两个理论基石。一个是广义相对论方程解出来的“宇宙有限无界”学说,描绘了无穷大的宇宙;另一个是量子力学,提示了这宇宙是从无穷小的亚原子瞬间能量聚变爆炸出来的,称为“大爆炸”,成为当时宇宙学界的主流学说,否定了原先的静态宇宙说,发展为动态宇宙说。但是,两个理论还只是各说各的,不能统一起来全面地解释整个宇宙发展全过程。爱因斯坦决心要把它们统一起来。而当时宇宙学界没有人支持他。他只得孤身一人寂寞地奋斗数十年,到死也没实现他的统一梦想。1955年,他去世时,在床头留下了未完成的两个理论统一的手稿。但历史证明他是走在时代的前面。又40年后,他生前孤身奋斗的两个理论统一的重要性,终于得到学界的认可。现今宇宙学界都在继他之后探讨着两个理论综合统一的途径。
学者晚年人生相似处,皆在对科学发展作最后的“立论”而努力。
您不也是从哲学随笔写起吗?十载寒窗写出了《中西智慧的交融——中西哲学综合论》。此书立论在“智慧综合”,自成一体系。
我中国有仁爱传统思想,西方有博爱新精神,都是哲者智慧结晶,是人类之大爱,犹“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论述。您遂又写了《爱的哲学》,并亲自译成英文出版问世,以便西方人士也了解,人类在爱的哲思上,历来是一致的。这正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基石。
想来您开始只是在离休后,闲暇阅读中西哲学名著以消遣,读多了就深入了进去,有了自己的独到领会。
中西方哲学在“有无互动”的哲思是一致的,只是在“有”与“无”哪为先的看法有些差异。比如说对宇宙之始,其起点是“有”还是“无”的问题,中西方哲思原先是不同的。另外,宇宙万物与人是谁创造的,西方传统说法是上帝创造的,不知就搬出了神来,连牛顿也不敢否定;而中国传统都说 “上天”。犹老子说的“道法自然”—— 无有是一体的两极,有源于无而归无。这都是上天大自然的造化。
在进入20世纪后,西方的“量子力学”问世,造就了“大爆炸”的宇宙观。说宇宙是由虚无飘渺的亚原子能量,瞬间爆炸出了众星系万物。这岂不是西方现代科学验证了我国三千年前哲者老子所言 “有生于无”的理念吗!也岂不是中西方智慧交融综合么?
哲学之成为一门学科,那先是西方的事,近代才传进中国,据说“哲学”一词还是从西方先传到日本,后来才从日本转译成汉语的。
其实,我国春秋战国时代就有哲者老子、孔子、庄子、王阳明和朱熹等等,就有《论语》、《道德经》、《南华经》,就有“玄学”、“理学”、“心学”了。“宇宙”一词,也是在我国战国时代古籍上就有了“上下四方谓之宇,古往今来谓之宙”的精辟论述了。为了与西方智慧交融综合,遂采用了统一的学科名称“哲学”。
“哲”智慧也。在人类脑子中生成。之所以宇宙学家有言:人类脑子的思想比光速跑得更快更远。爱因斯坦曾说:“人世间最神秘的事,是人类能够感知无穷的宇宙”。
不说太远的,但说近代的宇宙观吧。从地心说而日心说,而今,人类已感知太阳系只是银河系中的一员,而我们所处的宇宙中又有无数的银河系。那么我们的家园地球,不就是《庄子》所说的“太仓之一粟”、“泰山之一木”吗?那么作为更渺小的人类,如何知道宇宙有137亿年了呢?
它是根据1929年哈勃的“宇宙膨胀”说,认定宇宙是从无穷小的亚原子为起点,膨胀到现在这么广大的宇宙了,这膨胀要有个时间过程,这时间就是宇宙到目前为止存在的年数。其计算方程:宇宙中心到边界的距离M除以光的一年速度N——这是专业者事,对我们来说可作为常识听听。又据说,有两个宇宙学家偶然从天线收到不名噪音,录了下来,被专业部门检定为一百多亿年前宇宙大爆炸的原始声音,极为难得,它有助于通过声速宇宙的起始时间,故被授予诺贝尔奖。
交融综合全人类的智慧,以构成全人类命运共同体,以造福全人类。这是您积一生之经验,在晚年最终立论的要旨也。现在只好将我们继您之后的“闻道”,寄到碧落与您聊聊了。
鲁迅有篇短文《立论》,戏说立论难之种种。只因它关系着各方的意识差别,往往遵科学说实话的挨打,逢迎世俗的褒奖。之所以,立论向来成了难题。
另者,立论犹做人,须将纯真融注在字里行间,这就要待到有了人生经历并纯真之后,才可做到的。因而往往,都要到了垂暮之年才可着手;因而往往,立论未成就先去了碧落;因而往往,须有后续接力的方可成事。
爱因斯坦的梦想,是在40年后,他生前孤身奋斗的两个理论统一的重要性,才终于得到学界的认可。
杨殷平2018年1月10日
附:亮之,我整理了我们几位老友曾谈论的话题,现在也一并寄到碧落,一起怀念。殷平
从宇宙起源聊起
——玄远闲聊为散心
——玄远闲聊为散心
经历了战争动乱的过来人A友,特别珍惜而今国家强盛和来之不易的安定岁月。他在今年2016年国庆节,一口气写下了六首诗篇,用电子信件发送给朋友们。
B友读后,为其赤子之心所感动,借其诗句“5”(天文球面射电望远镜),写了个五字句的诗意回复之以助兴。
五百米天眼,探宇宙起源。
九百万江山,发世界强音。
B “九九”重阳前夕2016/10/8
B友于下午又补了一信曰:
午睡醒来在床上想想,觉得“探宇宙起源” 那句不怎么科学。“宇宙”是时空两个方面构成的,“四方上下谓之宇,往古来今谓之宙”,这是战国时著作中的一句话。说明我们的古人已经知道宇宙是无限的时空,不依赖人的意识而客观存在,处于不断运动和发展之中。应是无始终无边际的。哪来“起源”呢?
但是,央视“科技之光”栏目(cctv-10 2016/ 10/31)报道说,“天眼”有助于“宇宙起源的研究”。就看他们的研究成果了。
A友回信说:
宇宙还在不断扩展之中。爱因斯坦认为:宇宙是有限而无界的。
B友还不理解,问道:
“有限而无界”不好理解。通常是有限就有界,无界就无限。
A友解答说:
我的理解是:宇宙的总质量是有限的,并不增加。但是宇宙一直在扩展,因此没有边界。
B友得到启发,进而满有兴致地聊起自己的看法:
“生命是由能量转化的,生物进化的起源是能量,而能量是守恒的。”2016年12月21日CCTV-9纪录频道《自然2016-355生命奇迹》这样说的。由此使人联想到自然界动物——不,应说是一切“生物”的葬礼,都是一个盛宴。死者的剩余“能量”被分食了,转化为尚有生命力者的体内能量。植物也是这样,落叶与朽木的剩余“能量”,则给生气盎然的草木提供了新能量。大自然的生命力就是这样很自然地周而复始转化着。而在人的礼教看来是很残酷的。
宇宙学家说过:“发现星系彼此之间在远离,推测是宇宙在扩展膨胀。”据天文学家观察,距离地球最近的月球,也每年约3.8厘米的速度远离地球呢。这是天文专家的研究成果,我们门外汉只听取他们的结论就是了。
这个“宇宙扩展膨胀”新的论说,似乎有助于我们用来解读老子对宇宙起源的哲思。
老子说:“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道德经》第四十章)。这句话含有两层意思,一说“有”是万物之母,二说“无”是“有”之母。直白地说,“无”就是万物世界的老祖母、老祖宗。这么说就比较通俗点了。而道家阴阳互动的“太极图”更直观,并有深刻的内涵,它高度概括了宇宙、生命、物质、能量、运动、结构等内容,可以揭示宇宙、生命、物质的起源。颇可说明这些物质世界都是在“有无”——“阴阳”互动中生成的。
《道德经》第四十二章进而写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谈了世界万物是怎么扩展形成的。
这句话难理解的就是“起源”问题。“道”如何生一,如何在一片迷茫虚无中就产生了一个世界呢?
老子认为万物是由他说的“道”扩展而来的,万物的本原是“道”,而道不是生灵不是神,也不是物质,是“无”。
这里说的“道”,可以理解为宇宙未有之前的模糊状态,什么也没有;以后才由之产生了最初的物质“一”,这就是所谓“道生一”;有了物质一,就可分出阴阳二极了,即所谓“一生二”;有了阴阳二极的互动,就有了不断新生的基础,即所谓“二生三”;于是万物生焉,即所谓“三生万物”。一个繁华世界就此由“道”逐渐“扩展”而形成了。这样解读不知可对?
当然这个世界不是整个宇宙,只是宇宙中极小的一部分天地,中国古人只知道东亚中原的这一小片土地,处于世界的中央,称之“四海之内”,中国这个国号就这样来的吧。现代人眼界扩大了,知道人类的家园地球,还有太阳系、银河系等。
西方哲思也认可“有无互动相成”之说,但认为“有”为始,而老子则认为“有生于无”,“无”为始。这是东西方哲思的原则区别。
“有生于无”的哲思。不就是说宇宙万物是由“无”(“道”或曰“自然”)扩展出来的吗?若用“自然”来解释“无”,就更能说明物质、生灵是从“自然界”衍生出来,而且质量是不变的。“质量守恒定律”也称“物质不灭定律”,在自然界,物质既是不灭的,当然也不会增加。不灭也不增嘛。但因星球间相撞、爆炸、膨胀的运动常有发生,边界可能会因之扩大,而总的质量是不变的。之所以爱因斯坦说:“宇宙是有限而无界的”。这样解读可对否?
能用西方现代顶级物理学家的学说,来解读东方二千多年前老子的宇宙哲思,这可算是东西方古今智慧玄远的结合了。
A友与B友正满有兴致地玄远闲聊中,引起了C友的兴趣,也加进来闲聊。他也有他的见解。
C友认为:
人类的起源可以探讨,地球的起源、太阳系的起源、银河系的起源,都可以探讨,而宇宙的起源是无法探讨的,也注定不会有答案的。就像基督教说万物是上帝创造的,那么,上帝又是哪里来的啊?
B友认真思索一会,据其所言分两点回答道:
1、C友这样说法明白肯定好懂。天体中什么可以探讨的,什么无法探讨的,都给于明确了。如果说宇宙有起源,有始终的话,那必抬出一个“神”(上帝)来充当宇宙的造物者,这不就掉进有神论的陷阱了吗?唯物史观则变成了唯心史观了。他在这里提出神与宇宙的关系问题。持否定的观点。
我国古代对天地的起源有“开天辟地”之说,说明我们古人只知道肉眼看得见的天地这么个大小的空间。我们上面聊了老子的“三生万物”衍生出个繁华世界,还只是“地”,不包含“天”。天比地要大得多了。古人说“ 天外有天”, 又说“九重天”。用在这里的“九”不是具体数字了,是数学里希腊字母倒写“8”的符号所表示的“无穷”。就是说天是无穷大的,是无边无际的。地球这个星体只是天体中的一个小小粒子,生活在地球家园上的人类是非常渺小的,其视野是有限的,是无法通览无穷宇宙的全局。之所以,C友认为人类、地球、太阳系乃至银河系等起源,都可以探讨,唯宇宙无法探讨。
查看古籍,早在《庄子·秋水》里,也就记载到宇宙之无穷尽了。庄子曰:四海处于天地之间,不像小小的蚁穴处于大泽里吗?中国处于四海之内,不也类似于小米粒处于大粮仓中吗?而我处于天地之间,犹如小石小树之在泰山也。叹四海在天地间之渺小,叹中国在四海间之渺小,叹“我”作为人类一员处于天地间之渺小也。
庄子善用具体事件来说明深澳的道理,老子则用一个道理来说明另一个道理,难以一目了然。但他们俩对宇宙对哲理的观点是一致的,故通称“老庄”。
2、“宇宙起源”问题与老子的“有生于无”哲思。
我们古人想象中世界原始是处于“天地混沌”状态。几乎各民族都有古老的关于宇宙万物起源的神话。在我国就有“盘古氏”开天辟地的神话。我们这一代人,过去还看到这样的图画,一个披着树叶的原始人,拿着斧头在开天辟地。形象地展示了人们想象中的天地是从“无”生“有”而来的。但又落入是由人或神开辟出来的套路。
其实,老子所说的“道”,就是我们今天说的大自然,万物都从大自然进化而来的。科学的进化论解答了这个难题,进化论虽是西方现代科学的成果,而在哲思上似可追溯到我国春秋时代老子“有生于无”的智慧。
基督教说的上帝,七天造成了人,然后造就了万物。上帝造人与老子的学说“道生一”,两种说法的原则区别,在于“道”是大自然,不是人格化的神,不像上帝那样有人的形体、有灵魂、有意志、有性格的最高存在,完全神化了,也就成为愚弄人们的迷信。多神的教派还塑造出更多画的、泥塑的、石雕的众多神像。
这就是老子的“道”要比宗教教义符合现代科学,是一条宇宙发展历史唯物史观的哲理。
远古的人类不能解释大自然现象,把雷电等都归结为神的威力,现在还有许多至今人类还无法解释的自然现象,也只好像古人那样归结为神力。曾有记者请教杨振宁教授,从物理学角度来说有否神存在?回答说:物理探讨深了,有些现象至今还无法解答,比如第一推动力问题至今无解,也只好说是一种不可知的神力(《报刊文摘》曾报道)。杨振宁所说的神力,该是指“大自然”之力吧。
老子的《道德经》距今太久远了,非常难懂。老子说:“道可道,非常道”。就是说那个深奥的“道” 是存在的,但又无法用通常的话来表达。因为“道”的本原“无”,是万物的母体,人的语言和文字等都是“有”,“有生于无”只是“无”这个母体的一个局部。用局部来解释整体,怎么解释都不能是全面的。因而不能用通常语言文字表达得出来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这在认识论上是很矛盾的。
这只是论坛下闲人闲聊而已。不要当一回正经事。
C友又接下去聊:
哲学家对于宇宙一切物质的起源,宗教都设定为上帝造就的,而道教似乎更高一筹,认为是“道”。而且“道可道,非常道”,也就是说:道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人类不可知的,不要费劲去探寻吧。孔子的儒家从现实出发,是探讨如何帮助统治者管理教化人民的,是搞政治的;而老子的道家则是探讨精神世界的,是搞哲学的。所以孔子许多问题也要去请教老子。不知这样理解是否得当?
B友就其所言这几点用一己的认识解读说:
这就是哲学与宗教教义的差别,尽管宗教也谈哲理。
宇宙起源问题,至今的宇宙学界也没有个准确的说法。有的学者还说:“宇宙膨胀说也带出一个问题:宇宙既能膨胀扩展,必然有一个开端。那就连接着又会引出一个问题,在宇宙开端之前有物质存在吗?”意即没有物质又怎么开端,怎么扩展呢?
故此,C友言: “道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人类不可知的,不要费劲去探寻吧。”
老子与孔子都是春秋战国同时代人,老子比孔子长20岁,庄子的《南华经》有记载他们的关系。鲁迅的名篇《出关》一文,曾用杂文的形式描述了孔子向老子讨教的故事,可能就是以此古籍为依据。说是孔子最后一次拜见老子毕出门离去后。老子对门生说,“他与我还是道不同啊!我是走流沙的,他是上朝廷的。”
再者,老子是研究人类的精神世界,探讨终极智慧的,所以只好出世去函谷关外走流沙,寻个清静去处归隐以探讨精神思想学问;而孔子则是要帮助统治者治理国家,所以须入世走朝廷,靠主政实权的王公追求建功立业。他生前没有成功,死后数百年时来运转了,终于被封为万世师表,享誉至今。但究竟还不是终极东西,随着社会的发展,时政的潮起潮落,也时有进退起伏。
还有一点应予以区别的是,作《道德经》的李耳老子,是我国最早探讨哲理的思想家,他生活在春秋时代,不知所终。千年后的东汉末年才出现了道教组织,著名的有“五斗米道”等,自诩以老子的“道”为最高信仰,但其创始人是张陵,被尊称为张天师,也有众神仙的神像,变味了,成为有神论的宗教。所以老子纯哲理的“道”与道教的“道”还是有区别的。
B友又顺此又聊起几十年来学习哲学的体验:
40多年前文革动乱后的1970年代初叶,思想被搅乱了,那时从1950年代起学政治经济学高潮,曾一度转入学习哲学,还推荐了一本杨荣国的《中国哲学史》,所在单位给每个干部发一本,试图以唯物主义哲学理顺思想。当时,我们听个哲学讲座,讲学者以批判康德的 “彼岸不可知论”,来证明他的观点“世界可知论”。我们当时初接触这样深奥的哲学问题,雾里看花,你咋说我们就咋听着。
不过,脑子里也打了个问号。整个宇宙都可知的话,在时间上也是以百亿万年计;在空间上,则一个银河系就有无数像太阳系这样的恒星,宇宙有多少个银河系啊!人类在茫茫宇宙面前,能知道多少呢?能把 “此岸”(康德把世界分为可知的“此岸”与不可知的“彼岸”两部分)的事弄清楚明白了就算不错,“彼岸”的事,就搁着待以后再说吧。在当时那“人定胜天”的激进年代,这样的想法会被认为是消极的。
哲学是探讨终极的,涵盖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最好不要参杂短暂的时政。要不一旦时过境迁,你的哲学体系与你的著述都白废了。有人评论杨荣国的《中国哲学史》,说:“这本书对整个中国历史的哲学史观都有个详细的解说介绍,相当完整。可是,其中有一些文革的激进思想,这些思想充斥全书,批孔,批刘的内容都有。”慨叹一本很不错的书,因此而废了。《中国哲学史》著述者杨荣国的一生心血就因而白费了。就这一点来说,他就不如古人老子有智慧。老子搞哲理精神的学问,就坚持出世“走流沙”,清静无为而无所不为,留下了包罗万象的五千余言《道德经》,流传至今。二千多年来无数次潮起潮落与改朝换代,未闻有非议老子的。他的《道德经》能否与世同在呢?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嘛。这个真理,并非只管一段时间的“存在的就是合理的”( 黑格尔名言)之相对真理,乃绝对真理的集大成者。但是,要到世界终极、历史长河的末端,才得以最终出现。
A友最后综合地说:
“对于宇宙与自然, 应该是可知与不可知的综合。 在有限的自然中是可知的(因此自然科学才有不断的进步),而对于宇宙的起源等问题是不可知的。因此, 真理不可穷尽。这个认识才能推动人类不断地探索与创新。”
B友思之良久,想到:
李瑞环在晚年撰写了本,被叫好的通俗哲学著作《学哲学用哲学》。我记住了此书中一句话“世间没有什么永恒的东西,只有发展是永恒的”,这句极其平白简明易懂的话,可算是 “绝对真理”了。现代人的实用哲学,比远古深邃的哲思好理解。
有人说“科学是研究具体的,哲学是研究终极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科学研究,都可能有相对的、阶段性的成功,尽管它都会被后来更先进者所否定淘汰,但总体是在进步着发展着;而研究终极的哲学,只有在到了历史长河的终端,发展也终止了,才有“功成身退”的机会。那时候万物从“有”,又变成了“无”。一切“从头越”,从老子的哲思“道生一”开始新一轮的发展征程。
我们这次从“宇宙起源”聊起,对我们来说是很陌生的广袤宇宙与哲学话题,聊了 “有生于无”、“世界可知与不可知”、“道与神的区别”、“老子与孔子的道不同”、“ 真理不可穷尽”、“哲学与科学研究的对象”、“哲学著述忌参杂时政”等等。想到哪就聊到哪,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越聊越玄远了。不过我们闲聊的旨趣只在散心,目的也达到了。不过也给专业者提供了我们普通人对这些问题想法,以便他们结合哲学专业研究。
2016年5月,高亮之先生与两个孙女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