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册
最新资讯
当前位置

“小卷阿”引起杂忆

辛亥革命网 2018-07-29 10:30 来源:部分引自《南京史志》 作者:蓝薇薇 查看:

及之而后知,履之而后艰。以细行律身,不可以细行取人。(魏源)
   


 
整理书籍,翻到友人寄来的《南京史志》2018年第一期(半年出版)。其中有一文《小卷阿杂忆》,由魏源曾孙女魏韬口述,董克信先生 整理。并印着一幅魏韬晚照,及邓霖为魏韬整理的《半知庐吟草》的诗抄影像。

看着照片,稍感失神。整理诗抄的邓霖是我一位先人。此《半知庐吟草》也是邓霖之子——思民叔叔珍藏的父亲遗物,我曾读过,因知世交之谊。感到欣然,民间还有有心人在做这些几成绝响的遗故的整理工作。

也陷入对于往昔编撰《蓝天蔚年谱长编》的书案岁月的回忆。那沉潜的宁谧岁月也是恢复百年家族树的过程。

这百年家族树,要从清末两江总督张之洞创建两江师范学堂说起,该校有两名老师因投契而结成儿女亲家:赵均腾作为体操教师受聘于该校,与同在校教授英文的邓文瑗交往,邓子曰诰赵女耀华喜结连理,后生子邓霖与邓霆。


赵均腾女赵耀华、邓文瑗二儿媳与子女合影,赵耀华嫁邓文瑗子邓曰诰



赵均腾像
 
赵均腾(1875—1951),字南山,湖北黄陂人。毕业于南京陆师学堂。历任湖北武备学堂教官、日本留学生监督、贵州陆军小学堂监督、湖南洪江水师统领、荆襄水师统领、长江水师和荆襄水师统一编制之水师统制、副总统代表(签 “洪江条约”)、贵州宣慰使等职。1912年由北洋政府授陆军少将加中将衔。

邓文瑗像

邓文瑗(1867—1938),广东香山人,香港皇仁书院毕业,历充两江洋务局翻译,两江督办文案,两江师范教员,江宁师范传习所庶务员,江南官报局翻译,直隶调查局职员,陆军第三中学堂教员,陆军第二预备学校教员,教育部秘书。邓又号云溪老人,通医术;亦擅书法。

我的谱主蓝天蔚是赵邓的晚辈,他为张之洞所派,去日本攻读军事,日本士官二期结业,天皇观操。此时赵均腾亦受清命赴日观操。蓝以乡谊(与赵均腾同为湖北黄陂人)任译员,赵均腾深契之,告知邓文瑗有长女邓观智甚为端庄,待字闺中,乃充月老,修书一封。遂订亲谊。蓝旋返国,将赵之文书递赠文瑗,竟允。



蓝天蔚像

邓观智(1886—1933),亦名邓澄霞,尝从师李瑞清,喜书魏碑。与天蔚辛亥(1911年)前夕结缡于南京督署大厅。新娶,归故里。邓气质不凡,乡人啧啧围睹。见围观者众,观智至内室,取一长凳,坦立其上,颌首旋之。




蓝晓蔚(左)

1916年9月13日,天蔚观智之女晓蔚出生,乳名五福,亦名淑芬。蓝天蔚频年奔走革命,观智姑久主家政,终身未离邓家,犹一家人也。

这些家族中的往事,邓霖也在其《伞叶楼诗钞》中有所记载。

邓霖自小聪颖,雅好诗文,是邓文瑗的孙儿、赵均腾的外孙,也是蓝天蔚邓观智伉俪疼爱的侄儿,自小养成一份名士风度,岂料后半生极为坎坷。晚年居于阁楼,自称“”伞叶楼“,暮年情怀寄托于诗文,编撰诸本诗集:1982年《伞叶楼诗钞》、《黄叶楼诗抄》,与魏韬重逢后,为其整理《半知庐吟草》。1983年撰《醉余吟草》。

邓霖每念及前人往事,心中难以平复,我看到他那涂抹在纸上的遗笔,纸上画着蓝天蔚、赵均腾的牌位,心中以示供奉,他实有《蓝天蔚传》及《赵均腾传》的心愿,惜乎时代颠簸,他的身体及精神皆难以支撑此二事。

邓霖于晚年与魏韬重逢,晚年知己,更是互为体恤,为其整理《半知庐吟草》。此二人,钗环林中挂,金玉埋于土,读其文,人世之美之哀伤尽显,故也不敢深读。因整理《蓝谱》之故,我将魏韬诗集中有关邓观智的部分做了抄录。

 魏韬谓:澄霞女史,香山邓云溪先生女,其弟新民投先君受学,女史羡之,亦请并列门墙。先君笑而许之。其为人亢爽豪侠,尝济人之急,往来均一时闺中彦秀,相与论文终日,工隶书,每为人书联。余儿时见之。后以其外子蓝天蔚君谢世,隐于津门,遂殁。数十年来忆慕至深。书绝句纪之:

谈笑风生座上殊,热情侠骨世间无,挥毫落纸云烟起,巾帼丛中有丈夫。(魏韬:《感悼蓝天蔚先生并夫人邓澄霞女史》,邓霖整理:《半知庐吟草》,1983年)

令魏韬痛憾的邓观智之殁源于蓝天蔚之死。其究竟如何呢?

1921年3月,蓝天蔚遇难重庆,观智闻耗后乘轮西上,睹蓝尸周身青紫,悲愤交集,以熊克武、但懋辛为元凶,与蓝弟文蔚分电各省要人,力查真相。

北伐军克复武汉,重修天蔚墓。观智改碑文“达威将军蓝公天蔚之墓”,另题魏碑“陆军上将蓝天蔚之墓”。并偕文蔚以事略请章太炎撰表。

1926年,邓观智向国民政府控诉熊克武谋害故夫。两年后熊经故老多方调解,旋出。观智一恸而返津门(旧法租界福寿里九号)隐。父文瑗于张勋复辟后即避居津门,观智居娘家,照顾蓝天蔚遗孤女淑芬(后名晓蔚)及邓曰训之女邓淑惠等。

邓文瑗有胃疾,发作时乃绝粒,以面包充饥,廿一年如一日。观智亦有胃疾,亦食面包。不数年,以胃癌卒。

若有机会可与魏韬老人攀谈,我会悉数将我所知告知于她,去讨要她所知的观智年幼时的故事。

故人已逝,往事已矣,然总有一段金石之声留响于人世。

邓观智(中)


正如赵均腾、邓文瑗、蓝天蔚虽为三姓,彼此之间却很难只用姻亲关系来表明,不如说是志趣相投而结藤蔓连理,在时势的波涛之中互为支撑互为推动。

族人谓,民元天蔚赠文瑗资金,与友人创办香港中华书局。

1910年,天蔚再至日本陆军大学研习军事,学校聘东条英教教习之。而邓曰诰弟媳赵耀华于1915—1916年间至日本,在日本名古屋东条家中育子邓霆(1916年第一季度出生)。

民国五年,文瑗为天蔚友四川都督陈宧幕僚,草著名之《讨袁书》。

民国六年,天蔚在北京组织同德俱乐部,邓文瑗编辑同仁杂志《同德》,存世唯两期。《同德》发表有邓文瑗翻译之英文小说。现苏州图书馆有《云溪文存》存世。

文瑗之子邓曰训曾任蓝天蔚关外都督府外交顾问,其子邓曰谟曾担任蓝天蔚在上海机关部翻译电文密码的工作。

人与史的命运无可分割。有志者探索国家兴亡之道,魏源在南京乌龙潭边筑 “小卷阿”,在那里完成《海国图志》的编撰。参以历代史志、华人海外见闻、外国著作及近期夷图夷语,又加魏源撰写的《筹海篇》,几经修改,终成书100卷。然这一部为中国而写的醒世救世之书,却未引起朝廷重视。相反,《海国图志》传入日本,促进了日本由“尊王攘夷”转向“倒幕开国”的明治维新运动。

蓝天蔚军人出身,在日本攻读军事,便已酝酿在军队中改良军人之思想、精神,酝酿新军之革命。此后亦影响辛亥革命之发生。后期陷身于混乱时局,其浪漫军人之初衷未改,仍是将“没有政治生活的国民性格”的“形式之兵”革新为富于“军国民精神”的新军,统御此“专治之物”使中国走向心中的文明社会。 

天蔚死后,赵均腾曾将观智与晓蔚接到武汉家中,邓霖与晓蔚同住一年。均腾晚年好佛,不谈往事,与黄侃等游。

天蔚逝也,观智继殁于津沽,此二人素为文瑗爱重,每一念及增伤感矣。

血脉委婉承续,赵氏后裔齐其元去探望辗转到了南京的邓霖。邓霖又向他说到,晚年与魏韬重逢,是一大幸事。一次拜访魏韬过程中,遇到魏韬的另一世交董克信先生。匆匆一面,也给董先生留下了“邓霖先生书法好,善指画”的印象。

魏韬晚年孤苦一人,居于小卷阿之一厢。多仰赖世交照顾。邓霖逝世后,其子思民与妻一起去看望魏韬。她白内障严重,视物不清,便用摸的。

1992年魏韬去世。

抄录下已故的魏韬的口述(董克信整理的)《小卷阿杂忆》,做一留存。史卷本由清风翻阅,浮生茫茫,海波不兴,故人纷纷归祥云。一鳞半爪,愚笔稍记,实不忍生硬地丢弃了。




小卷阿杂忆
 
魏韬口述 董克信整理


 
小卷阿,是曾祖父魏源为他在南京乌龙潭畔居处(今龙蟠里20号)门上亲题之匾额。“卷阿”之名取自于《诗经 大雅》之篇名,以后魏源子嗣便世居于此。

我的祖父魏耆是魏源的独子,虽为候补同知,却终未出仕。由于他目睹了清王朝的腐败无能,且从民族观念初八,所以十分同情洪秀全太平天国之义举。及至太平军失败,天王府中一宫妃——元妃逃难避至小卷阿,请求大舅。祖父甘冒杀身灭族之罪,将其隐匿家中。以后,更辟小卷阿北侧之屋为普渡庵(俗称皇姑庵),遂其出家修行之愿,亦算为保护天朝眷属略尽绵薄之力。

祖父有三子,魏繇居幼,乃清末名士。一生除授讲之外,曾为两江学属办之《东方杂志》总编辑。民国初年并为《民主报》特约写稿,著有《文斤山房诗集》和《金谿词集》。窃国大盗袁世凯复辟帝制,想找一些名士为其装点门面,特请他到北京做官,委以撰修国史重任。但先父终隐居于广济寺,称病不肯出仕。先父1922年逝世于沪上,葬于万国公墓。后其门人周叔弢将他的遗稿影印成《邵阳魏先生遗集》刊行于世。

我的二伯父魏恒,28岁即赴广东为官。清季为揭阳先令。当时太平天国失败,满清王朝到处捉拿太平军余党。二伯父的揭阳府邸,遂成逃亡太平军之秘密联络点。常有人在其掩护下,由广东逃至海外南阳一带。以后二伯父及我的大哥魏晟、三哥魏朂还一直不断为在外致公堂的太平军流亡将士传送信息,给他们在南洋的出版物提供资料。

洪杨势衰,孙中山兴。1883年,孙中山从香港西医院毕业后,即在广东一带行医。与我的大哥、三哥友谊至深,过往甚密(两个哥哥后来都参加了同盟会)。孙中山时常出入揭阳二伯父家中。

孙中山不仅是一位伟大的革命家,也是一位医术精湛的良医。现将他为我们家重任治病的情况约略记述一二:

当时,二伯父身患痔疮痼疾,几十年来虽不断延医诊治,却总不能见效。发作时,十分痛苦,不能视事。孙先生知道后,即着手为他医治。孙先生用了一种针剂,仅注射一次,便吩咐静卧修养,服流食一周。整个治疗过程,二伯父并未感到什么痛苦。一周以后,痔疮结痂脱落,便霍然而愈。二伯父称赞孙先生医术:真神医也。

当然,一个医生,即便是华佗再世,扁鹊复生,也不能包治百病。世上至少有两种病人,虽然名医也束手无策。一是医学上尚未攻克的绝症,一是迁延了时日,已病入膏肓着。作为一个医生,重要的是对病人诊断得准确性。孙先生对病人诊断的精确是令人叹服的,那时他给大伯父的一次诊断。

大伯父魏桂,一直住在南京“小卷阿”。由于大伯母去世,精神抑郁。便带着女儿到揭阳二伯父家中小住。到揭阳后,精神不佳。家人一位他只是路途劳顿,偶感风寒,遂请孙先生为他诊治。一日,孙先生来,恰逢二伯父及我的两个哥哥外出有事,大伯父出来接待。孙先生经过仔细的诊断,已知其并入膏肓,乃在给二伯父的柳树中写道:“脉有三指,克活三日。”

当时,大伯父并不自知病重,二伯父及两个哥哥见字后,亦只当是医家故意危言耸听。而大伯父三天来,亦起坐如常,并不像病临末日的样子。

看看到了第三天晚上,亦未见大伯父有什么异样,晚餐时还吃了一碗鸡汤泡饭,安然回到书房中去。三哥临睡前,有些放心不下,便踱到伯父窗前探视,从窗隙间见伯父坐在案前看书。俄而,向身旁伺候的男仆说:“你给我沏一壶茶,睡觉去吧!”三哥见大伯父神态安详,便没有惊动他,转身回自己房中歇息。但是,正当他解衣就寝时,忽听急切的敲门声,原来是大伯父房间中的仆人来报告:“大老爷归天了!”
 
大伯父缘何并未感到严重的病痛,即突然去世?原来他已是肺癌晚期,因肺上无神经细胞,故而不觉痛楚。

 这不禁使人想起战国时的神医扁鹊给齐桓侯望色诊断的故事。孙中山不愧为19世纪末中国的又一扁鹊。惜乎!孙中山所处的时代使他没有机会进一步施展他的医术才华。对于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中国,比治人更要紧的是治国。1894年,孙中山在上书李鸿章,开出变法自强的医方遭到拒绝后,终于在檀香山创立兴中会,走上了革命道路。
             
魏韬口述 董克信整理:《小卷阿杂忆,《南京史志》,2018年第一期)


如需转载,请先联系我们。 (投稿EMAIL:xhgm@xhgmw.org 在线投稿

    填写您的邮件地址,订阅我们的精彩内容:
    分享到:
    
    关于我们 | 联系我们 | 合作支持 | 网站地图 | 网站律师 | 隐私条款 | 感谢表彰 | 在线投稿
    2008-2021 武汉升华天下文化发展有限公司 版权所有   鄂ICP备19017968号-1

    鄂公网安备 42018502004076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