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册
最新资讯
当前位置

黄恽:钱杨笺(二)

辛亥革命网 2016-07-25 13:11 来源:《钱杨笺》 作者:黄恽 查看:

钱基博,江苏无锡人,古文学家、教育家。辛亥革命兴起,无锡光复。钱基博任锡金军政分府秘书,并撰《光复志》。安徽援淮部队总司令部副官参谋,调江苏都督府,随部队驻镇江。

钱氏父子治学的异趣
 
     我作的不过是随笔,并非论文,而这个题目是可以纵深来谈,作为论文来写的。这里,我只想就钱基博为自己的《古籍举要》写的序文,这么一个小小的角度,来看钱基博、钱钟书父子,在治学上的异趣。
    我所见的钱基博《古籍举要》,乃是世界书局1933年版的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重印本,而钱基博序,作于1930年8月。
    钱基博在序中说到,《古籍举要》乃是长夏中“课从子钟汉读番禺陈澧兰甫《东墅读书记》”的札记。他把陈澧的《东墅读书记》申说一番,随后又谈到朱一新的《无邪堂答问》,认为朱一新的《无邪堂答问》可配陈澧的《东墅读书记》。“倘学者先读陈《记》以端其向,继之《答问》以博其趣,庶几学问有从入之途,不为拘虚门户之见。”换句话说,就是学问之道可以从这两本书入手,这样才可以不囿于汉学、宋学的门户之见,获取真知。钱基博在序的最后,记载了自己和儿子钱钟书的一段答问,姑把两人的答问,分列抄录如下,以醒耳目:
     儿子钟书因言:《答问》与陈《记》同一兼综汉、宋,若论识论闳通,文笔犀利,则陈《记》远不如《答问》。
    余告之曰:不然。陈君经生,朴实说理,学以淑身。朱生烈士,慷慨陈议,志在匡国。《答问》文笔议论,远胜陈君,信如所论。然《答问》之体,适会多途,皆朱生当日应机作教,事无常准,《诗》《书》互错综,经史相纷纭,义既不定于一方,学故难求其条贯,又其言皆有为而发,非于晚清学风史实,烂熟于心,未易晓其端绪;不如陈君《读书记》之部居别白,牖启途撤,论议尽欠雄骏,开示弥征平实。又贤圣应世,事迹多端,随感而起,故为教不一。陈君宿学,但见戴学末流之猥琐,故欲救之以通,而于《公羊》有发挥,亡贬绝。朱生晚出,及见康氏今文之狂诡,更欲讽之以正,而于《公羊》大驳难,少赞扬。此其较也。
    钟书因言:见朱先生《佩弦斋文》,中有与康长素论学论书诸书,皆极锐发。又谓:朱生自诩人称其经学,而不知吾史学远胜于经。
    对此,钱基博认为:大抵朱生持宋学以正汉学,盖陈君之所同趣,而治经学以得史意,则陈君之所未到,又其较也。
    以上就是《古籍举要序》中钱基博所记父子两人的一段对话。
    钱基博记此,乃是对钱钟书的嘉许,他承认“闭戸讲学,而有子弟能相送难,此亦吾生一乐。”很明显,此一乐,就来自于钱钟书。
    然而,我们细读上引,就明白钱钟书,1930年夏的钱钟书,不仅读过《东墅读书记》和《无邪堂答问》,而且还读过朱一新的《佩弦斋文》,并且对此三者都有自己的看法,即:朱一新“识论闳通,文笔犀利”,而陈澧远不如。而《佩弦斋文》更见朱一新议论的“极锐发”。
    钱钟书感兴趣的不是陈、朱两人著作中汉学、宋学之异同,及对《公羊》的不同态度,学问的条贯和统一,而是读后对两人文章印象:朱一新见识高,议论宏敞,文笔犀利,陈澧远不如。这也      
    是父子两代学者的不同,钱基博着重的是两书的主旨,不脱传统学问的范畴,而钱钟书注重的是文章的高下,他对经学的汉、宋之区别,很明显不是如他父亲那么感兴趣。诚然,钱基博也同意钱钟书的看法(《答问》文笔议论,远胜陈君,信如所论),但他的兴趣明显不在这里,所以连说两者学术之不同处:“此其较也,又其较也”,斤斤于两人的学术趋向,在钱基博内心是更服膺陈澧的,所以甘愿步陈澧的后尘,写有《后东墅读书记》,而这番关于学术趋向的说明,正好也同样揭示了父子两人治学方式上的异趣。
                                         
                                                                                                                                   胡适·周氏兄弟·钱钟书


                     
胡适(1891—1962),原名嗣穈,学名洪骍,字希疆,笔名胡适,字适之。著名思想家、哲学家。徽州绩溪人,以倡导白话文、领导新文化运动闻名于世。
 
     谢泳先生谈钱钟书为什么不谈论鲁迅的文章写得很长,引用了很多资料,却忘了一个很重要的材料,即钱基博发表在《光华半月刊》(第四期)上的写给钱钟书的两封信《谕儿钟书札两通》。其中一封信,钱基博明确警告儿子:“我望汝为诸葛公陶渊明,不喜汝为胡适之徐志摩!如以犀利之笔,发激宕之论,而迎合社会浮动浅薄之心理,倾动一世;今之名流硕彦,皆自此出,得名最易,造孽实大!”他明告儿子不要向胡适、徐志摩学习,胡适、徐志摩都是迎合时流之人,不是真才实学之人。
     钱基博笔下的胡适、徐志摩,其实正好代表着新派人物中的学者和文学者,他们在钱基博眼中,是不值得儿子效法的对象。周氏兄弟虽然是章太炎的弟子,却并不是传承章太炎学问的人,在当时,也属于新派人物,因此,在钱基博意中,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去效仿他们。
     说起来,钱氏父子都是老派的学者,钱钟书在出国留学前,就一直写作旧体诗,交往的人物,很多都是东南高师、无锡国专的人物,他受的影响也都是老派学者方面的,如柳诒徵、唐文治、陈石遗、冒鹤亭、陈柱等等,钱钟书,作为学者,他的主要著作也用文言完成,他的留学,目前看起来,只是为他的学术寻找可以比较印证阐发的材料和工具。他很感兴趣的书籍,譬如林琴南的翻译小说,特意写了《林纾的翻译》。在这个意义上,钱钟书的学术(诗论《谈艺录》和经史子集研究《管锥编》)是中国传统学术的扩展和深入,打破地域打通世界的学术,不过,他的出发点还是中国的传统。他留学英法,如果说是为了学问,不如说是打开了眼界,掌握了更多的工具(语言),比较更确切些。
    胡适却不是这样。胡适留学,从学术上来看,其实是学会了研究学术的新方法。运用到后来的“整理国故”中,就让国人耳目一新了。胡适是懂得一点西方民主精神的,这是因为他的虚心好学,接触广泛的结果,而钱钟书,他感兴趣的就只是学术和文学,在西方民主政治方面并无多少研究。
    再来看看周氏兄弟,这两位其实是封建士大夫的延续,如李慈铭的后身。他们也去留学,却并不关心什么政治体制,他们留学日本,时代较早,时代思潮是反满复明,张民族大义,他们在日本接触的人,虽然周二娶了日本妻子,却绝大多数是中国人,在中国人的圈子里。这点也与黄遵宪、郁达夫等诗人不同。兄弟两人的性格,虽然周二表面显得稍微平和点,内心都是卻刻而不宽容的,周二的关注多在文化,所以他主要是个文化学者;周大呢,识人,有思想,却不是现代的思想。他们与陈西滢的争论,更多是可以一逞刀笔之快,与杨荫榆之争,更多是不喜欢这个老处女的行政。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非,其实就是没有什么是非,口舌之争、派系之争而已。却因此得罪了无锡人,钱钟书就是无锡人,还是杨荫榆的侄女婿,又是旧派文学家的嫡派子弟,对周氏兄弟怎么会有好感?
    钱钟书也是个尖刻的人,在私下议论中一定可以和鲁迅的尖刻媲美,只是当时鲁迅被抬得很高,他不想站出来成为大家瞩目的反周人物罢了。不过,钱钟书也从不放过可以表明自己看法的机会,一言半语,点到而已。在钱钟书眼中,知堂的文学论是浅陋的(见《新月》的书评),粗放的,甚至可笑的,不过,对鲁迅的却尚不敢这么说,因为鲁迅还是高明的,只是内心不服膺。这个不服膺有家庭影响,有自身傲慢,有无锡与绍兴的恩怨,有旧学传统,有更广博的文化视野,也有相同的性格!
    与鲁迅和钱钟书相比,胡适在学术上的成就相对要低一个层次,因为他不能深入。在学术方面,钱基博看不起胡适,钱钟书则更看不起胡适,虽然胡适在这些人中,性格开明宽厚,有自己明确的政治理想,这些为鲁、钱不及,也为鲁、钱所不屑。
    因此,钱钟书不评论鲁迅是很正常的,因为他们不属于一个学术体系,钱对鲁迅并不怎么感兴趣,且有先入为主的恶感,后来,鲁迅这种尊崇的地位,也使得钱钟书绕道而行。如果钱钟书要评论鲁迅的话,也最多一言半语的讥嘲,就像鲁迅也不会对钱基博生好感,即使要评论钱基博,也最多一言半语的讥嘲,记得鲁迅在《准风月谈后记》中就曾对钱基博《现代中国文学史》表示过一点不屑(鲁迅这样说:这篇大文,除用戚施先生的话,赞为“独具只眼”之外,是不能有第二句的。真“评”得连我自己也不想再说什么话,“颓废”了。)。
    鲁迅在谈到陈独秀和胡适的不同时,有一个大家都知道武器库的比喻,觉得胡适不怎么坦荡,有机心,鲁迅看人稳准狠,胡适此人也不是大家所看到的表面,这个人懂得待价而沽,所以在四十年代末会成为蒋介石眼中可以竞选总统的一员,试想,胡适如果是个单纯的学者的话,他会成为蒋介石眼中一只棋子么?当胡适的一只眼在关心学术的时候,另一只眼却在关心政坛,可惜的是,中国当时的局面,非胡适可以大展宏图,因此也算不得志。
    钱钟书回避谈论鲁迅,是很正常的,要评论也不会有好话。我们谈论人的关系的时候,要注意人物之间的本质的不同(学术圈)和本质的同(人性)。民国学界人物,有很多独立的圈子,他们谈论别人,可能只有自己圈子里的人才不带情绪化,才更铢两悉称。

如需转载,请先联系我们。 (投稿EMAIL:xhgm@xhgmw.org 在线投稿

填写您的邮件地址,订阅我们的精彩内容:
分享到:

关于我们 | 联系我们 | 合作支持 | 网站地图 | 网站律师 | 隐私条款 | 感谢表彰 | 在线投稿
2008-2021 武汉升华天下文化发展有限公司 版权所有   鄂ICP备19017968号-1

鄂公网安备 42018502004076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