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灵顿国家公墓(Arlington National Cemetery),坐落于美国维吉尼亚州阿灵顿郡(Arlington County,Virginia),紧邻美国国防部五角大厦(或写成:五角大楼,The Pentagon),和林肯纪念堂(Lincoln Memorial)之间隔着一条波多马克河(Potomac River。阿灵顿公墓位于波托马克河的西岸,而林肯纪念堂就在河的东岸,两地以大桥相连。从1864年5月13日——第一名士兵的葬礼在这里举行,阿灵顿公墓就开始作为美军(主要是北军/联邦军队)于南北战争时期的军事公墓来使用(基本上战败的南军军人是不可以葬于其内的)。
阿灵顿公墓 图片来自维基百科
在阿灵顿国家公墓的最高点,有一幢二层楼黄色老房子矗立在其中,那是南北战争时南军统帅罗伯特‧李将军(Robert Edward Lee,1807~1870,1829年以第二名成绩毕业于西点军校)当年继承自他岳父乔治‧华盛顿‧帕克‧卡斯迪斯的私人宅邸,在南北战争爆发之前,这里后有着大片玫瑰园和放牧大批牛只的农场。
卡斯迪斯有个很特别的身份,他是美国国父与第一任总统乔治․华盛顿(George Washington,1732~1799)的继孙;他的亲祖母马莎‧丹德里奇‧卡斯蒂斯‧华盛顿(Martha Dandridge Custis Washington,1731~1802)于1759年嫁给乔治‧华盛顿时,是一个27岁的寡妇,而且还带着两个小孩:约翰․帕克․卡斯迪斯与玛莎․帕奇․卡斯蒂斯。
由于华盛顿婚后并未生育,因此他视这两个继子女如己生。其中约翰‧帕克‧卡斯迪斯在独立战争(American War of Independence 或American Revolution)中成了继父华盛顿的得力助手,只可惜,在战争即将取得最后胜利时,他在1781年因感染流行性斑疹伤寒而英年病逝,得年27岁。之后,其年幼的儿子乔治‧华盛顿‧帕克‧卡斯迪斯,就由华盛顿夫妇亲自抚养长大。
卡斯迪斯只有一个独生女玛丽,而李将军因为是卡斯迪斯夫人表姐的儿子,由于两个人从小就玩在一起,长大之后,两人便顺理成章的结为连理。
1831年时李将军刚从西点军校毕业的第二年,当时军阶为中尉,两人就在这栋豪华的阿灵顿宅屋中举行盛大的婚礼。李将军后来在1852—1855年时还曾担任西点军校(The United States Military Academy)第十任校长(注一)。
罗伯特‧爱德华․李(Robert Edward Lee)将军,1829年毕业于西点军校(United States Military Academy at West Point)。其父Henry Lee Ⅲ(1756~1818),在独立战争期间,曾任骑兵队队长,因此有「快马亨利(Light-Horse Harry)」的外号,美国建国后曾任维吉尼亚州州长(1791~1794)和美国众议院议员(1799~1800)。他与妻子Anne Hill Carter Lee(1773~1829) 一共育有七个子女,李将军排行第四。李将军原本计划进入一般大学校读书,但因父亲不擅理财,家道因此中落,不得已只能选择进入西点军校读书。在西点求学期间,李将军经常名列前茅,曾被选为部队长副官(adjutant),这是军校生所能得到的最高荣誉。(注二)
早在美墨战争(Mexican–American War,1846—1848)之前,李将军就已成为温菲尔德‧史考特将军(Winfield Scott,1786—1866,曾任美国陆军参谋长,当时称为指挥官)的得力左右手,由于表现相当杰出,因此菲尔德․史考特将军曾在文章中写道:「罗伯特‧李将军是我所见过在战场上最杰出的军人」。
1861年,美国南北战争爆发,李将军虽然反对美国分裂(反对南方脱离联邦),但因为他的故乡维吉尼亚州即将遭到北军(Northern Army),亦称联邦军(Federal Army)攻击,为了捍卫家乡,他只能选择退出北军加入南方邦联,并成为北军最头痛的军事领导人。
讽刺的是,以解放黑奴为口号林肯总统,他在1858年与民主党人史蒂芬․A․道格拉斯(Stephen Arnold Douglas,1813—1861)的第四场辩论中,林肯曾公开表示:「我要说,我现在没有,也从来没有支持过一位白人和黑人争取任何形式的上会和政治平等。我现在没有,也从来没有支持过让黑人获得投票权或当陪审员,不支持让他们有资格获得公职,也不支持他们与白人通婚。我还要补充一点,黑人与白人有生理差别,我相信这一差别将会永远禁止两个种族在社会上和政治平等条件下生活在一起。正因他们不该如此平等地生活,所以若他们居住在一起,就必须有高低之分,我和任何一个人一样都支持将高等的地位赋予白人。」
相对的,南方两位领袖级军事将领,罗伯特‧李将军和「石墙」杰克逊(或译为:杰克森、贾克逊),却都不约而同的形容奴隶制度为「道德和政治的罪恶」。(注三)南北战争结束那年的12月18日,美国国务卿威廉․H․西华德(William Henry Seward,1801~1872)正式宣布美国宪法第十三条修正案通过,此修正案规定在全美范围内「废除奴隶制」和「强制劳役」,除非是「依法判罪的人之犯罪惩罚」。(注四)
竖立于维吉尼亚军校的大操场上汤玛士‧乔纳桑‧「石墙」‧杰克逊(Thomas Jonathan "Stonewall" Jackson,1824~1863)的雕像
杰克逊毕业于西点军校 1846年班,1851年接受维吉尼亚军校的聘书,担任自然哲学以及砲兵战术教官,为此他辞去军职,并开始自己编写教材,由于他曾参加过美墨战争,因此教材编写的相当简洁实用,至今维吉尼亚军校仍在使用。
杰克逊人品口碑甚佳,但性格较为刻板孤僻、又深居简出不喜社交,因此在学校并不是那种很得学生爱戴的老师,如果没有遇上南北战争让他得以发挥其深厚的作战领导能力,他可能将一辈子都是个默默无名的教书匠,维吉尼亚军校也不会在战后于校内为其塑像纪念。
1861年7月,杰克逊率领自己亲自打造的「维吉尼亚步兵第一旅」参加了(第一次)马纳沙斯(马纳萨斯)之役(First Battle of Manassas,也称:第一次牛奔河之役/First Battle of Bull Run),牛奔河是一条流经维吉尼亚南部森特维尔郡的小河。
由于抵挡住了敌人优势兵力的进攻,还抢占了北军位于马修山的战略要地与掳获不少辎重装备,战后杰克逊获得了「石墙」的美誉,步兵第一旅也有了「石墙旅」的称号。1862年3月至7月的「半岛战役(Peninsular Campaign)」,他以5,000人(另外还有骑兵600人和24门大砲)将北军将领麦克莱伦(George B. McClellan,1826~1885)亲率的10万大军硬是挡在杉安道河谷,最终杰克逊虽被迫撤退,却因一度和华盛顿只隔一条河。
杰克逊曾对南军统帅表示,如果他有40,000人,华盛顿指日可待……之后在(第二次)马纳沙斯之役(First Battle of Manassas,也称:第二次牛奔河之役/Second Battle of Bull Run)、安特提姆战役(Battle of Antietam)、弗雷德利克堡战役中(Fort Detrick)、钱斯勒斯维尔战役(Battle of Chancellorsville)中,都让北军损兵折将。
不幸的是,杰克逊在钱斯勒斯维尔战役中,左臂误遭友军击伤,由于当时医术并不发达,仅被截去左臂的杰克逊却由于感染肺炎而去世,后被他的部属安葬回莱辛顿(Lexington,又译为:列克辛顿)的公共墓园里。李将军闻讯,写下了悲痛的字句:「他失去了左臂,我失去了右臂!」。
后世撰写李将军杰克逊传记的作家认为,杰克逊与李将军军擅长侧击战术,两人在运用部队适时对敌人敌人侧击的步骤上,颇能相互配合,故堪称最杰出的一对军事天才……若杰克逊不死,且得以参加盖茨堡战役(Gettysburg Campaign,发在于1863年6、7月间),则南军不一定会战败,整个南北战争可能还会拖上好几年,美国或许不是现在这个模样。
根据后人统计,在整个南北战争中,石墙旅曾参加过39次会战,到战争结束时只剩下了200余人,上尉以上军官伤亡殆尽。(注五)
1865年4月3日,联邦军攻下维吉尼亚州首府、也是当时美利坚联盟国的首都里奇蒙(Richmond)。4月9日,同盟军总司令罗伯特․李将军率部2.8万人在阿帕玛托克斯法院(阿帕玛托克斯法院战役)附近向联邦军投降,美国南北战争宣告结束。
另外有些军史学家称这场战争是最后一次老式战争和第一次新式战争,最主要的原因是,在战争初期,南北双方的军队主要使用的是前装滑膛枪,只能发射小型弹丸。但到了战争的最后两年,已经有不少部队换装了新式的后膛枪,使用的是杀伤力更强的圆锥形弹头。
也因为杀伤力增强,导致原有排着线式队形以排枪相互射击的作战方式已经不符合步兵交战之战术运用,使得许多士兵分散开来、并寻求掩体的保护。武器性能的快速演进,使得两方开始构筑坚固的战壕工事,战争可能一打就必须花上好几个月,这些改变自然影响了后来西方列强的作战形态(注六)
1955年美国政府花钱将这幢古色古香的旧宅邸重新修复,屋内所有装潢和内战前一模一样,并将其改成李将军纪念馆「阿灵顿宫(Arlington House)」。最早这幢漂亮的二层楼建筑,是卡斯蒂斯委请曾经参与美国首都华盛顿(Washington.D.C)的整体规划建设的工程师乔治‧海德菲尔德所设计建造的,施工时间长达15年。卡斯蒂斯建此庄园的目的之一就是收藏与展示继祖父华盛顿总统的遗物。其实不只这栋房子是属于李将军的私产,整个阿灵顿公墓最早的区域其实都是属于李将军家族所有。
公元1864年,这时南北战争已经进行到第四年了,由于伤亡人数不断增加,联邦政府(即北方的「美利坚合众国」简称「联邦」)面临了阵亡官兵无处可葬的窘境。
于是联邦政府的军需署长(Q.M.G.quartermaster-general)梅格斯(Montgomery C. Meigs,1816—1892)将军(少将)便在当年5月13日下令在维吉尼亚州马克河南岸开辟了一处新的墓地,这个地方位处高地、可以俯瞰华盛顿特区,这就是阿灵顿。
它原本是属于当时南军统帅罗伯特‧李的私人财产,但是因为战争的关系而被美国联邦政府所查封。隔年当南北战争结束之时,这块墓地已经埋了超过16,000人。这样做除了解决了联邦政府的困境,同时也是联邦政府为了惩罚李将军的「叛国」行为,从某个角度来说也算是羞辱李将军,让李家永远无法拿回这块地。
自1864年阿灵顿公幕启用以来,从到处皆为黄泥的公共墓园,到目前为止整个墓园共分成70个不同区域,面积已经从原本的80公顷,扩大了至少3倍——达252公顷(624 英亩),埋葬的往生者超过42万人(2018年)的宽广墓园。
阿灵顿公墓起初仅提供给在战争中殉国的军人及国防单位公务员如第一次世界大战美军总司令约翰․潘兴将军(John Joseph Pershing,1860—1948)……等安息之用。随着时代的变迁,其收容资格也扩及对美国有重大贡献的「国家英雄」、有功军人家属及退伍军人等。
例如:前总统「约翰.肯尼迪(John Fitzgerald Kennedy,1917—1963)」与他的两个弟弟罗伯特․肯尼迪(Robert Francis 「Bobby」 Kennedy,1925—1968)、爱德华‧肯尼迪(Edward Moore「Ted」 Kennedy,1932—2009)、其妻贾桂琳、美国首位非裔的大法官瑟古德.马歇尔(Thurgood Marshall)、民权斗士麦格・艾佛斯(Medgar Evers)等,过世后也都安葬在「阿灵顿国家公墓」之内。
为了纪念肯尼迪这位遭刺杀身亡的总统,美国政府特别在其墓前燃烧长明火。园区内到处绿树成荫,花木修剪的相当整齐。没有依附中国人的风水习俗,整座墓园随当地自然环境绵延起伏,白色的墓碑鳞次栉比,不但没有传统中式墓园的阴森恐怖,反倒看起来宛如往生者的庞大军阵,声势浩荡,甚为壮观。
1948年,杜鲁门总统(Harry S. Truman,1884—1972)颁布第《9981例行政命令》,正式消除美国军队中种族隔离现象。随后一名被赞誉为「哈林区地狱战士」(Harlem Hellfighters)的黑人老兵波尔斯(Sport Woods)得以埋葬于阿灵顿国家公墓内。但美国历史上第一位葬在阿灵顿的黑人是林肯总统的一名僱员,美国政府在他的墓碑上特别标注──「他是公民,并非奴隶。」
历时5年的「南北战争(又称『美国内战/American Civil War』)」阵亡人数约61.8万人(含病死),其中北方损失36万人,南方损失25.8万人(注八);南北两军共约有100万人受伤,当时美国总人口也不过3,100多万,其中北方人口约2,200万,南方人口约900万,单单就北方死亡的人口,几乎与美国在第二次界大战中的死亡人数(约380,000人~405,000人)相等。1865年4月9日,李将军率领所剩疲惫不堪的南军残兵28,000余人向格兰特将军(General Grant,1822~1885,美国第十八任总统)所代表的联邦军队投降,宣告内战正式结束。
李将军提出的唯一投降要求即是善待所有南方的将士,给他们一纸赦免,使他们能免于以后的政治磨难,而对于他自己,他没有要求任何,因为遭受许多政治压力与反对,因此一直到他去世为止,李将军始终都没有得到联邦政府的赦免。直到1975年,才由美国第三十八任总统杰拉尔德․鲁道夫․福特(Gerald Rudolph Ford, Jr.,1913—2006)发布特赦令,并由美国国会回复李将军的公民权。
南北战争结束后李将军就在位于维吉尼亚州中西部尚纳多亚山谷(Shenadoan Valley)莱辛顿(Lexington)的「华盛顿与李大学(Washington And Lee University,华李大学,原华盛顿学院)」担任校长,他在1870年过世之后就葬于校园中的纪念教堂──李教堂(Lee Chapel)地下室,而他的坐骑「旅游者Traveller」死后也被埋葬在教堂后院里。
教堂内有收藏详细的校史资料,是想了解南方历史及李将军生平事迹必到之处。不过在2020年的BLM(Black Lives Matter/「黑人的命也是命」)运动中,校方为避免因此遭到激进份子的攻击,因此偷偷将教堂名称更改为「大学教堂」。华李大学由于校园风景优美,在2000年时曾被列为全美liberal arts colleges 中的12名。美国第一所由州政府创办的军校──维吉尼亚军事学院(维吉尼亚军校,VMI-Virginia Military Institute,1839年11月11日创校)就在隔壁。
不同于联邦政府所属的西点军校(1802年3月16日由杰佛逊总统签署成立法案,7月4日正式宣布成立)在二战之后才开始划分学系。同样以理工科为主的维吉尼亚军校生在读完一年级的共同课程后,升二年级时就可依个人的兴趣与专长选读不同科系,目前拥有──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土木、机械、电机、经济、历史、英文、现代语言等11种不同学系(学位)(注九)。
维吉尼亚军校最重要的特色在于它并不是以培养职业军人为第一任务,统计显示维吉尼亚军校的毕业生在服完规定的役期之后,通常只有15%会留在军中发展,大多数会选择退伍进入社会各行各业发展。
美国国会在1976年批准女性可以进入所有军校就读(同年西点军校就开放女性入学)。但维吉尼亚军校一直以──开放女性入学将打破学校的传统与增加管理难度为由拒绝。校方与联邦政府司法部打了好几年的官司,直到1996年在美国最高法院威胁要切断联邦政府给予维吉尼亚军校的补助(即私有化)与国防部将取消其 ROTC(预备军官团)的训练课程后,维吉尼亚军校才不得不在1997年开始开放女性入学(即2001年班)。
其实美国海军陆战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初,原本计划买下维吉尼亚军校并改为陆战队的军官学校,但遭到维吉尼亚州政府以其为南北战争时的南方军官学校为由坚决反对,迫使美国政府不得不收回成命。(注十)另维吉尼亚军校在1906年开始招收中国留学生,在1949年前、比较为人知的毕业的中国籍毕业生计有曾锡珪、孙立人、李忍涛、梁思忠、温哈熊等。
为了尽速弭平南北战争带给美国的伤害,当时战胜的格兰特将军特别给予了投降南军全体将士应有的尊重:南军军官可以携带手枪或佩剑离开部队,每个军官和将士都得到一份由格兰特将军签署的《证明书》──证明他们是放下武器的平民,他们可以自由地回到家乡,不受战争法律的追究,不受北方联邦的歧视。
而美国政府也坚守格兰特将军对于投降南军的承诺,多年来保障了每一名降军军人个人和家庭的安全和尊严,无论士兵或军官在战争后都没有被逮捕或坐牢,也没有遭受经济和政治的压力,他们都重新获得了一个普通平民安宁和平静生活的权力,于是,美国又恢复了战前正常的法律秩序。这也是美国文化伟大的地方:胜利者固然值得赞扬,失败者同样令人敬佩;胜者理应名垂青史,失败者也无愧后人。
虽然政治上的歧异可以透过政治人物的大智慧来化解,但是战争在老百姓之间所造成的仇恨与对立,却无法在短时间之内消除殆尽。像获得美国哥伦比亚大学(Columbia University)教育学博士,曾任教育部部长、国立北京大学校长、长沙临时大学校务委员会委员、中国红十字会会长、石门水库建设委员会主任委员等职的蒋梦麟先生(1886~1964)在其所着之《西潮》第九章【负笈西行】中就有写道:
「(1908~1912年之间;蒋梦麟先生当时在柏克莱加州大学读书期间)……学校里最难忘的是哲学馆的一位老工友,…他当过兵,曾在内战期间在联邦军队(北军)麾下参加许多战役。他生活在回忆中,喜欢讲童年和内战的故事。……西点军校在他看起来也是笑话,……虽然内战已经结束多年,他对参加南部同盟(南军)的人却始终恨之入骨。他说,一次战役结束之后,他发现一位敌人受伤躺在地上,他正预备去救助。『你晓得这家伙怎么着?他一枪就向我射过来!』他瞪着两只眼睛狠狠地望着我,好像我就是那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似的。我说:『那你怎么办』『我一枪就把这畜牲当场解决了』他回答说……」(注十一)
战后,阿灵顿的合法继承人,罗伯特‧李的大儿子乔治․华盛顿․卡斯蒂斯․李(George Washington Custis Lee,1832~1913,少将退伍)向联邦法院控告:联邦政府未经合法程序侵吞李家的私产。官司缠讼多年,最后一直打到联邦最高法院。
1882年,经联邦最高法院判定:「……无论何时何地,公民的私有财産都受法律保护,战时也不例外;非经法律程序和合理补偿,政府也不得征用私有财産;即使是叛军首领的私有财産,也一样受到法律保护,不能随意剥夺。因此,联邦政府败诉,阿灵顿必须物归原主……」,即法院命令联邦政府必须将阿灵顿返还给原来的所有权人。
联邦政府执行了法庭命令,将阿灵顿产权归还李家。同时,鉴于阿灵顿已在事实上成为联邦军人墓地,已经有好几千个甚至上万的坟墓分布在各个山坡上。因此,联邦政府和李家谈判,提出以15万美元买下阿灵顿,这在当时算得上是一笔天文数字的巨款了。
面对现实,李家只能接受这项交易,此后联邦政府正式成为阿灵顿的合法拥有者,1933年,墓园交由国家公园部管理,之后再交给国国防部,成为我们今天看到的阿灵顿国家公墓。
平均每年都有约450万游客来阿灵顿国家公墓参访;每周1—5每天都有20多场的葬礼在举行。每一次葬礼都有7名士兵负责对空鸣枪。由于是国葬仪式,因此每个棺木上均有覆盖一面美国国旗,在典礼当中,每面覆盖在棺木上的国旗在下葬之前都必须在1分54秒内要摺叠完毕,每次总共要摺13次让国旗成为一个整齐的三角形,而国旗上的星星图案一定要对外,如此才能交付给家属当做纪念。葬礼完毕时所吹奏的「熄灯号」,也源自于南北战争时期,整首歌是由丹尼尔‧巴特菲尔德准将在「半岛战役」(Peninsula Campaign)时所创作的。(注十二)
但是从1944年开始,阿灵顿国家公墓就面临了空间不足的问题,预估在近几年就会出现无地可葬的窘。
2010年时的统计显示:估计大约还能容纳约14,000人左右,为了增加容量,每一个坟墓的大小也从原本的宽2公尺、长3公尺,缩减成宽1.5公尺、长3公尺。
1960年起还采取了多层次的排葬法:将逝者与其亲属分层埋葬,就连墓园的围墙上,也成为了选择火葬者的纳骨塔。
但每年估计会新埋葬7,000人,不得已最后就只能紧缩入葬者的资格。负责管理公墓的美国陆军部表示,正严肃考虑将大幅提高入葬阿灵顿的标准,仅开放战死,以及授勋美国最高军事荣衔「荣誉勋章」(Medal of Honor)者,在此永眠。目前军方正为此调查民意,并希望在2018年秋天能够正式提出议案。
然而此举,自然引发了来自军人的强烈反对声浪。拥有170万退休老兵成员的美国「海外作战退伍军人协会」(VFW- Veterans of Foreign Wars),其副理事长托尔斯(John Towles)便不客气地批评,军方的提案无异于「食言」。陆军提议的入葬资格,对于许多正在服役或是退休军人而言,等同于将他们拒于园外,为国奋斗半辈子,等待的身后荣光也将化为乌有。
为此这几年联邦政府又多次征收了附近的几笔土地,只是透过这么多的努力,预计阿灵顿国家公墓到了2060年、甚至在2043年时就会面临墓地不足的问题。
不过要管理40多万座坟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此也曾零星传出墓碑或遗体错置的乌龙事件。
阿灵顿国家公墓接收安葬者的条件是:死者生前必须服过兵役,属正常退役或阵亡。没有服过兵役的美国人,允许在此安葬的除了军人配偶或未成年子女,只有美国总统可以破例,这里安葬的普通士兵比政要和将军多。目前,全美国家墓园共有168座,由联邦政府管辖的国家墓园共分四个管理系统:
(1)退伍军人事务部(the United States Department of Veterans Affairs),共管理128座墓园;
(2)国防部(the Department of the Army)管理两座墓园,一是:「阿灵顿国家公墓」、二是「美国军人暨飞行员之家国家公墓」。前者除军人外,也埋葬民兵以及重要国家领袖;
(3)国家公园服务署(National Park Service;NPS)管理14座墓园,这些墓园多与美国历史有关,因此和遗迹或古战场结合。
(4)美国战争纪念委员会(the American Battle Monuments Commission) 管理24 座海外美国军人公墓(注十三)。以规模来说阿灵顿国家公墓(墓园)排名第二,但是知名度最高,规模最大的国家墓园则是建于1965年的「休斯顿国家公墓(Houston National Cemetery)」,其占地将近420公亩。
1971年时,为了方便人们悼念战争英雄,美国联邦政府将原本纪念南北战争阵亡将士的纪念日──每年5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一,正式定为国定假日。公元2000年,美国国会更正式通过《国家追忆时刻法案》,将美东时间下午3点整,定为「国家追忆时刻」(National Moment of Remembrance),希望人们能暂停所有工作,为逝去的忠烈默哀1分钟。
经过长期的教育养成,每到「国殇日」这天,美国人的爱国情怀高涨:除了政府部门会降半旗、军人公墓插上美国国旗外,一般百姓也会自动自发的前往公墓献花哀悼,没办法过去的也会在自家门窗挂上国旗,来表达对于国家的热爱与支持。
位于阿灵顿公墓内的陈纳德将军墓碑之正面。1958年7月27日,陈纳德将军因癌症病逝于美国,逝世前三天荣升为美国空军三星中将(到1980年代时,美军准将配戴一颗将星、少将则佩带两颗、中将佩带三颗将星、上将佩带四颗将星)。陈纳德在阿灵顿公墓举行葬礼时,他的遗孀陈香梅女士还特地邀请陈纳德将军与前妻所生的5个儿子、2个女儿(小女儿与陈香梅同年)来华盛顿观礼
位于阿灵顿公墓内的陈纳德将军墓碑之侧面,雕刻了飞虎队的队徽
位于阿灵顿公墓内的陈纳德将军墓碑之背面是用中文写的「陈纳德将军之墓」,这是阿灵顿公墓中唯一刻有中文字的墓碑
1946年10月12日,史迪威将军因胃癌并转移到肝部,在旧金山(San Francisco)莱特曼陆军医院(建于1898年,在1911年以医学博士乔纳森‧莱特曼少校的名字命名, 1994年停止运作,2002年拆除,2005年,卢卡斯影业在旧医院的原址上建立了莱特曼数位艺术中心)过世,享寿63岁。史迪威过世之后,并未依循美军的惯例,葬于阿灵顿国家公墓内,而是要后人将自己的骨灰撒进了太平洋,最后只有在他的住家门外,永久树立了一块铭牌。
这是两次世界大战、韩战和越南战等时期为国牺牲的「美军无名战士之墓(Tomb of the Unknowns)」。「美军无名战士之墓」是在1932年正式对外开放。墓前白色大理石上刻着:「这里安息着一位伟大的美国战士」。在「美军无名战士之墓」前──夏天每半个小时,冬天每1小时,一年365天,都有俗称「1784年的老近卫军(Old Guard)」之美国陆军第三军团仪队换哨交接仪式。这些负责守墓的仪队都是从美国陆军中精挑细选来的,队员的身高限定在5呎10吋(约178cm)和6呎4吋两种(约193cm),操行纪录良好,成为仪队后,还必须牢背七页多的阿灵顿国家公墓史。与中华民国仪队执勤时完全不动如摆设木偶一般的要求不一样,阿灵顿的美军仪队还负责管理、制止参观人群秩序之功用。
(注二)参见李恭蔚:《美国南北战争研究:战略指挥与重要战役》(李恭蔚),p73。
(注三)参见托马斯․伍兹(陶文佳译):《你一定不知道的美国史》(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p73~76。
(Ⅰ)中文《维基百科》之【美利坚合众国宪法第十三条修正案】。
(Ⅱ)马克‧威斯顿‧贾尼斯(李明倩译):《美国与国际法1776~1939》(上海三联书店),p112。
(Ⅱ)杜东冬:《世界顶级军校》(陕西人民出版社),p45~47。
(Ⅲ)李恭蔚:《美国南北战争研究:战略指挥与重要战役》(李恭蔚),p92~118。
(Ⅳ)于尔根‧布劳尔、休帕特‧万‧蒂尔(陈波、龚卫锋译):《城堡、战争与炸弹:军事史的经济学解读》(经济科学出版社),p168~174。
(注六)参见陈仲丹:《图说兵器战争史:从刀矛到核弹》(三联书局),p140。
另外李恭蔚教授在《美国南北战争研究:战略指挥与重要战役》一书中对于南北战争的重要性及特点整理出五个重点。
一、南北战争是现代化战争:在战争中第一次出现的新武器,包括铁甲战舰、铁道砲、电动引爆鱼雷、击沉敌舰的潜艇、后膛填装之步枪、专门使用于后膛填装步枪的金属弹药筒、机关枪、铁丝阻绝网…等另外有线电报成功应用在战场情报的快速传递、而军用铁路也快速解决了补给与运输问题。
二、在美国战史在美国战史,南北战争是步兵以密集队形在开阔地进行攻防的最后一次战役…因此被视为是由现代战争演变到当代战争的重要转折点。
三、南北战争是经济战的具体表现。其胜负取决于能否有效调动优越的经济资源和人力...南方过分高估了棉花在经济上的战略作用,是南方失败的主因之一,相对的北方所拥有的资源就必南方丰富的多。
四、南北战争促进了美国的军事改革…南北战争不仅考验了美国的军事制度和武装部队的素质,同时也考验了美军的指挥系统和参谋组织。南北战争引发许多军事问题,进而促进军事改革,对美国和世界的军事政策和军事思想亦有深远的影响。
五、南北战争是美国人民内部的全面战争……一般内战的原因可能基于某些特定的地区利益、种族纠纷或敌对政治势力之间的冲突,参战人员的立场和思想色彩十分鲜明,而南北战争的参战人员并非只为奴隶制度存废的意识型态而战,相反的,南北两军一方是为了维护州权而战,而另一方面则为维护合众国统治主权而战…于是在战争中,产生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一个家庭之中,可能有兄长参加北军而弟弟参加南军的现象。每个参战者都是为了保卫自己心目中的「国家」而战,而每个人对国家的认定是在对合众国(the United States)或州(states)的完整主权之间做一抉择。也就是说南北方的支持者,并没有办法以他们的居住地来分辨…而上述现象在世界内战史上,诚属少见。
参见:李恭蔚:《美国南北战争研究:战略指挥与重要战役》(春晖出版社),p34~41。
(注七)美国是属联邦制国家,除了国家的《宪法》之外,在独立之初,原有的13州都已经有了各自的《州宪》。但由于领土大小牵涉到联邦议会席次的问题,因此有些领土面积比较小的州代表担心领土大的州(比如位于南方的维吉尼亚与乔治亚两州)会不断的扩张领土,既然各州是自愿加入联邦的,因此也有必要制定退出联邦的条例,但此项提案却遭到主张「联邦」的代表强烈反对,它们认为:「联邦」还没成立前,就先说好可以如何退出,各州都以退出做威胁,要从「联邦」中得到特权、好处,如此一来,「联邦」很快就瓦解了,就算「联邦」勉强维持存在,小州也不可能占到便宜。相对自主,不受威胁的「联邦」,才是对小州最好的保障。之后这些原本主张制定退出条例的小州接受了上述说法,并收回了订定退出办法的要求。于是《美国宪法》对于各州是否有退出权利,如何可以退出,没有任何规范。到了1861年,南方各州片面宣布退出「联邦」,当时的美国总统林肯就是以它们违宪退出为由,出兵「维护联邦完整」,引发了长达五年的「南北内战」。
参见杨照:《杨照的七堂公民课第二堂~打造新世界:费城会议与美国宪法》(左岸文化),p39。
(注八)参见李恭蔚:《美国南北战争研究:战争原因与历史解释》(春晖出版社),p4。
但是在吉儿‧莱波尔(Jill Lepore)所写的《真理的史诗:从创建殖民地到独立战争,从解放黑奴到民粹云起,一段历经五百年验证、淬鍊的美国全史(These Truths:A History of the United States)》一书中,所列「南北战争」的总死亡人数为75万人,因病丧命的人数是死于受伤的两倍。
参见:吉儿‧莱波尔(冯卓健、涂丰恩译):《真理的史诗:从创建殖民地到独立战争,从解放黑奴到民粹云起,一段历经五百年验证、淬鍊的美国全史(These Truths:A History of the United States)》(马可孛罗),p371。
另外在约翰‧M‧巴瑞所写的《大流感~致命的瘟疫史》一书中,却指出「南北战争」当中直接战死的死亡人数只有85,000余人,而因病伤死亡的人数却高达373,000多人。
参见:约翰‧M‧巴瑞(王新雨、张雅涵译):《大流感~致命的瘟疫史》(台湾商务印书馆股份有限公司),p164。
(Ⅰ)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院(刘凤翰访问、李郁青纪录):《温哈熊先生访问纪录》(中央硏究院近代史硏究所),p40。
(Ⅱ)国防大学理工学院/学生林昀婵、叶荣承:《106年赴美国维吉尼亚军校暑期见学返国报告书》(公务出国报告信息网)。
(Ⅲ)不同于温哈熊将军(1944年班)在维吉尼亚军校就读时,升上二年级(大二)时就分学系的规定。毕业于维吉尼亚军校1925年班的曾锡珪将军(1901~1966 ),在1925年3月6日发表于《清华周报》上的文章中写道,他在维吉尼亚军校读书时,分成--普通文科、化学工程、土木工程、电气工程四部。大学一二年级,数学与自然科学,为必修科目,必须要升上大三与大四后,才可以选修自己有兴趣的学科,毕业的时候可以取得文科学士(B.A.)或理科学士(B.S.)之学位。
参见刘伟华、揭钧:《清华学校时期留美军事学仁资料选编》(大陆清华大学校史馆/2017.09),p137。
维吉尼亚军事学院创校第一年,只有23名新生入学。第一任院长(校长)史密斯(Francis Henney Smith,1812~1890)毕业于西点军校1833年班。他执掌校务达半个世纪之久。南北战争期间,学校遭北军砲轰、纵火,整个校舍完全被毁坏,战后经史密斯院长艰苦的奋斗,才将维吉尼亚军事学院重建完成。第一任校董克劳丘斯‧克罗塞(Claude "Claudius" Crozet,1789~1864)毕业于法国著名的巴黎综合理工学院(Ecole Polytechnique in Paris,创立于1794年,或译为:羽库工业学院。创立时校名为「中央公共工程学院」,隶属于法国国防部,被认为是法国最顶尖的工程师大学)这让维吉尼亚军事学院成为美国第一所具有理工背景特色的军事学院。
(Ⅰ)杜东冬:《世界顶级军校》(陕西人民出版社),p39。
(Ⅱ)英文《维基百科》之【Claude Crozet】(https://en.wikipedia.org/wiki/Claudius_Crozet)。
(Ⅲ)英文《维基百科》之【Francis Henney Smith】(https://en.wikipedia.org/wiki/Francis_Henney_Smith)。
另西点军校目前设有:系统工程学系、社会科学系、物理与核生化工程学系、体育系、军事教育学系、数理科学系、法律系、历史系、地理与环境工程学系、外文系、英语与哲学系、电机工程与信息科学系、土木与机械工程学系、化学与生命科学系、行为科学 与管理学系等15个学系。
(注十)参见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院(刘凤翰访问、李郁青纪录):《温哈熊先生访问纪录》(中央硏究院近代史硏究所),p102。
(注十一)参见《西潮》(致良出版社),p116~117。
(注十二)发生于1862年春的半岛战役(Peninsular Campaign):北军取道约克河(York River)与詹姆斯河(James River)形成的维吉尼亚半岛向南军大举进攻,企图藉由优势兵力占领南方联盟位于维吉尼亚州的首府里奇蒙(Richmond,Virginia),但因砲兵部队表现不佳,加上北军犯了许多战术上的错误,竟遭到南军将领乔瑟夫․姜斯顿(Gen. Joseph Eggleston Johnston,1807~1891)少数兵力的打击,导致北军惨败,使得「石墙」贾克逊(又译为:杰克逊,Thomas Jonathan "Stonewall" Jackson,1824~1863)得以横过仙南多(仙南渡、仙纳度位于维吉尼亚州,现为仙纳度国家公园/Shenandoah National Park)河谷,进逼华盛顿。第一阶段,北军迫近里奇蒙,以「七棵松战役(Battle of Seven Pines)」结束。南军将领约瑟夫․埃格雷斯顿․约翰斯顿(Joseph Eggleston Johnston,1807~1891/为李将军西点军校同学)因此而受到重伤,之后部队改由李将军指挥。第二阶段,经过三个星期平静无事,最后,以李将军迫使北军撤退而结束战役。
参见李恭蔚:《美国南北战争研究:战争原因与历史解释》(春晖出版社),p97。
(注十三)参见文藻外语学院/邓文龙副教授、郭慧根副教授、陈予捷、杨帏婷、申善云:《各国殡葬设施经营管理制度之比较研究》(内政部全国殡葬信息入口网/内政部委托研究报告/中华民国99年3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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