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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自由:美洲致公堂与《大同报》

辛亥革命网 2021-11-05 16:19 来源:《革命逸史》 作者:冯自由 查看:

华侨为革命之母。


 



孙中山在旧金山与洪门筹饷局成员合影。二排左三为孙中山,三排左二为唐琼昌,左五为黄三德


洪门团体之历史

  致公堂为旅美华侨洪门团体之总称,洪门即天地会,哥老、三合等会皆其支派。哥老会蔓延于长江沿岸各省,三合会又称三点会,闽粤两省最为盛行,在南洋、美洲各地通称义兴公司。考其历史,则在清初康熙年间 已有此种秘密社会之组织。其时距明亡未远,明之忠臣义士如张煌言、瞿式粉、陈邦彦、郑成功辈先后起兵抗满,迭受败挫,三数遗老知清祚已固,匡复大业非一时所能成就,乃创设一种秘密团体,为传播种族思想之导线,欲使后人历久不忘亡国之惨痛,因而徐图光复,是即洪门团体之所由起也。

  洪门惟一之宗旨曰 “反清复明”。其会员将满洲之满字写作“洒”,清朝之清字写作“泪”,即明示不承认满清有头之义。据洪门秘册所载,洪门真主为朱洪竺,军师为陈近南,大将为万云龙诸人。最初发起于福建,以少林寺为主动机关。其初少林寺以武技名于世,清帝康熙嫉之,命寺僧远征西域,及战胜回朝,乃借端戕害功臣郑君达,复派兵焚少林寺,僧众逃生者无几。其遗臣陈近南遂组织天地会,潜植势力以谋复仇。遣其所部五大将蔡德忠、方大洪、马超兴、胡德帝、李式开等设立支会,是为前五祖云云。所举事实,似摭拾说部,附会而成。盖欲借民间流传之通俗故事,以博取中等以下社会之信仰也。是会自康、雍而后,二百年来潜滋暗长,长江沿岸及西南各省星罗棋布,异常发达;惟以流品日杂,对于种族观念之表现, 渐失本来面目。独于会章所载“手足相顾患难相扶”之要旨,尚能遵守勿替,久而益彰。此其所以能固结团体,日久弗坠,终为满清政府之大敌也。

致公堂之政治思想
 
  清季咸丰、同治间(一八五一至一八七四),广东三合会人物以不堪清吏压逼,适逢海禁大开,美国招募华工之便,遂多乘帆船至旧金山,另创基业。初在旧金山设立洪门机关,命名致公堂,又曰义兴公司,复在全国各埠组织分堂,借资联络。凡有侨胞所到之地,莫不有之,华侨列籍堂内者占十之八九。及太平天国失败,洪秀全、陈金刚(在粤太平军首领)诸部将亦多亡命美洲,参加致公堂团体,为之提挚指导,因之旗帜鲜明,势力日盛。华侨非厕名会员而能施用秘密暗号者,殆难立足。然久而久之,故老凋谢,后人多不了解本会宗旨,“反清复明”之口号,仅于入会宣誓时之仪式见之而已。

  乙未(一 八九五年)孙总理在广州举义失败,丙申(一八九六年)春,自檀香山渡美时尚未加盟于洪门团体,故檀岛及美国各埠致公堂视同路人。总理以洪门与兴中会宗旨略同,在粤时因与郑士良等交游,于该会内容,亦知大概。莅美后,乃奔走各埠,向致公堂职员极力劝导,使与内地革命党联合进行,共举大事。惟彼等对 于民族主义早不了解,虽经总理苦心孤诣,舌敝唇焦,均难收效。仅在旧金山结 识何柏如、唐琼昌及基督教徒陈翰芬等数人,毫无所得。

  迨戊戌(一八九八年) 政变后,康有为于己亥(一八九九年)岁游美,初在英属加拿大域多利温高华 两埠发起保救大清光绪皇帝会,华侨闻彼曾受清帝密令起兵勤王之衣带诏,多入殼中。域埠致公堂职员林立晃、吴俊等且任保皇会董事。未几旧金山、纽约、芝 加古、沙加缅度、檀香山各地保皇会相继成立,会中职员多属致公堂分子。康徒 梁启田、欧蕖甲、陈继俨、梁启超、徐勤、梁朝杰诸人先后至美,知洪门缺乏文士,大可利用,有数人特投身致公堂党籍,阴图夺取其事权,洪门中人不知其诈,颇为所愚。徐勤、梁启田始创《文兴报》于旧金山,大倡保皇扶满之说, 延何柏如、唐琼昌同任译员。旋康徒复假商业救国美名,创设香港振华实业公司,墨西哥华益银行、纽约琼彩楼餐馆、上海广智书局、广西天平山金矿公司等等,向各地华侨募集股金不下华币千数百万元,其中属于致公堂会员者实非少数。

《大同报》之发起
 
  康徒欧槃甲字云樵,惠州归善人,历任《时务》、《知新》、《清议》三报主笔,文学优长,议论豪放,极受时人所称赏。己亥在横滨结识孙总理,与同门梁启超、韩文举(树园)、张智若、罗伯雅等共心醉民族主义,遂在《清议报》高唱汤武革命应天顺人之说,康有为读之大怒,特移书严厉督责。

  壬寅(一九O二年)欧赴美任《文兴报》记者,以少在惠阳交结三合会中人,获知洪门秘密,遂运动致公堂职员唐琼昌、朱三进、邓幹隆等另创《大同日报》于旧金山,为洪门党报之元祖。资本多出自富商朱三进,欧任总编辑,唐任总司理,邓任司事。欧别号太平洋客,初著《〈大同日报〉缘起》,发挥洪门改革之理由,极为动听,复撰一长文,痛言广东独立及脱离满清之必要,分载数十日,凡五六万言,大为读者欢迎。后由《清议报》汇辑作单行本出售,即当日脍炙人口之《新广东》是也。复为康有为所闻,更严辞谴责,有“云樵离经叛道应逐出门墙”之语。欧自是论调一变,不敢再作急激语矣。又欧所作 《〈大同日报〉缘起》中,有警句曰:“国事既定,宪法既定,则我义兴者,将与 某大政党为两大政党,并立于二万方里之禹域。”又曰:“于各会党中,而联其势力至大,人才至众,章程最善,财力最厚之大会党,与之并辔联麋°”又曰: “立大同之基何?”曰:“在迫朝廷改专制政体而为立宪政体。”所谓某大政党, 即指保皇会而言,而其进行方法亦不外师承保皇会请愿清廷实行立宪之故智。在 明眼人观之,已知其别有用意矣。该《缘起》全文万余言,择录如下:

《大同日报》缘起
 
  《大同报》何为而作也? 曰:中国数千年无会党,以是数千年无政党, 群杰万雄,起于盗贼,起于游牧,拥千万无业之众,铲名城,屠豪杰,乘时之疲弊,民之憔悴,无力抗拒,彼能多杀人窃神器者,则自称为应天顺人之王者,攘太祖高皇帝之尊号,以天下为其私产矣。所谓乘龙之彦,附凤之英,大都迫于饥寒,窘于乡里,铤而走险,以谋衣食。一旦得志,大者王,小者侯,群以开国元勋相贺,分茅昨土,带砺山河,爵禄世袭罔替,彼亦视天下为其王之私产矣。

  然而此开创之主,或得人天下于孤儿寡妇之手,或盗据九鼎于降将叛竖之手,物由盗来者,不能不虞盗去也。天下既定,盘据私产之心愈固,欲为子孙万世帝皇之安愈深思前虑后,中夜自惊,于是大封功臣,立之盟誓,以弭远方离贰之心,而惧天下久安,后嗣暗弱,法律废弛,草泽之士,难免有法吾之故智,起于盗贼,起于游牧,拥千百无业之众,铲名城,屠豪杰,多杀人,窃神器,取天下于吾子孙之手,而称太祖高皇帝者,则不得不务为强干弱枝之谋,布其所谓从龙之彦,附凤之英之子孙,柴立于各省都会,日夜伺察降奴之举动,使无敢异心而后即安。又惧有陈涉、吴广其人者,联盟结会于潜滋暗长之中,仰指天,俯画地,招聚壮士,议论朝政,腹诽心谤,幸天下有变,而以创大业,其所攘窃以传子孙之私产将不稳,于是思为断绝人民报复之路。得国之初,首严立会结社之刑, 俾人民各不相通,各不相结。

  声气各不相通,体志各不相结,人民虽极受暴虐,而欲诉诸干戈,决乎有所不能。盖防之棊严,散之棊至,霸天下者之术,固日精如是哉!然而天下之事固有出于霸天下者所料之外,防之愈严, 散之愈至,而会党之萌芽遂发起于其间,日增月盛,乃至党众达于千余万人 之多,党所布于二十行省之广。党朔经乎二百数十年之久,膨胀于南洋,蔓 延于美、澳、非、墨而未有已也。此会党何欤?岂非当世所称为义兴公司者欤!

  义兴公司起于明亡之岁,而秦亡、汉亡、蜀亡、晋亡、唐亡、宋亡,未有会党起焉,何也?以前此主中夏者皆中国汉种,即或有如五胡之乱华,金、元之盗夏,亦不过数十年而已,未能久奸夭位,践踏黄龙之裔于裘毡之下也。明太祖传檄四方,曰去毡酪之陋俗,复汉官之威仪。又曰,胡虏无百年之运,民族思想略见于斯,然及其末造,昏主失德,张李横行,外患遂巨,满洲部落乃乘间而取中国,屠江淮,翦闽粤,汉人全部受诛锄而屈服,无复可延残喘之地,而为九世复仇之策之豪杰,乃诡辞诡实,托于子虚乌有之事,以激其忠愤,以广其流传,以冀后世有大英雄起而推广其意,变通其法,以合至大至多至久之会覚,一变而为极有思想极有组织极有基柢之政党,此非为私一党计也,实欲为复兴中国计。《大同报》者,实本斯意以布 告我同胞汉种者也。

  泰东西名哲之言曰:凡欲兴国强国者,必有会党,必赖会党,无会则无团体,无党则无主义。室之无墙也,不可处也;器之无轮也,不可转也;人之无群也,不可立也。故其国之无会党者,其民必散漫,必懦弱,国虽大必蹶,一蹶则不可复振,是故爱国之士莫不以创会立党亟亟焉。夫会也者,所以团众体也,团众人之财以为财则财大,团众人之力以为力则力厚,团众人之心以为心则心广,团众人之才以为才则才多。党也者,所以树主义也,树激烈之义则必思破坏,树和平之义则必思建设,树竞争之义则必思改进,树国粹之义则必思保存,国势有异,政俗有异,故会有万殊,党有万态,然而不论其会之如何团体,其党之如何主义,而皆与其国家兴亡盛衰之故有大关系焉,非虚垂一会党之名号,而绝无表见于天下者也,以视我义兴则如何?

  我义兴何所表见于天下乎!不独他人言之惭愧,即自己言之,亦觉汗颜无地也。夫焉有党人数千百万之众,会所二十余省之广,立党二百数十年之久,其会党如是之大之众之长年,为地球万国所无,而竟无一可表见于天下者乎?岂不负此会党之美名,而辱先祖经营之苦心乎!此其故,在于年久而忘宗旨,尤在于散处而不知联络,一言以蔽之曰:有会党之基础,无会党之喉舌;既无喉舌,不独外人不齿之,即会内人亦无复齿之,于是遂成此不识 不知若梦若觉之会党而无所事事。

  此非独我义兴之罪也,亦时势使之然也。使非生于今日有数十国交迫于 中土,携其文明而至,则会党之名不见重于世界,人将以会党为畏途,而我 祖先创造此会之苦心必不著,民族思想政治主义亦徒托之盟誓空言,而不视为要义,所谓数十世之仇人,将认为重生父母,舐他痈,吮他痔,不以为耻,反以博其一盼以为荣者,咸以为天经地义之所在矣。幸也当兹二十世纪湍急之潮流,政治界思想之发达,人有同情,民族界竞争之剧烈,国有成说,会党之名,尤为明目张胆,横行无忌,我义兴爱国爱种之宗旨,遂不复可以久匿而不彰,久稳而不发,于是《大同报》出焉。

  《大同日报》之宗旨有二:一私会而升为公会,由民党而进为政党,二曰改良义兴本党之组织,曰联合义兴会外之各会,凡有志于救中国者,不论其会之大小.其党之众 寡,皆联络之,以期收提携之益,响应之功。

  改良义兴之方法甚多,此刻不能明言之,然他时必详著一书,以饷吾四 方之手足焉。夫吾义兴昔者处于满洲朝廷之下,潜踪匿影,屏气隐息,切齿 于国仇之莫报,痛恨于非种之必锄,惟赖秘密之口说,得以此传于彼,彼传于他,辗转相传,延绵无已。倘一经春风之泄漏,绽骑立至,鸡犬不宁,欲羽毛之丰满,以待高飞,其势有所不可。固必隐隐隆隆焉,冥冥渺渺焉,深深沉沉焉,从事于相结之途,使其一人焉而无敢泄,即或偶泄焉,其人念手足之情,自己当之,不忍以累其党,此诚立党之苦心,经千万人陶熔而成此特别之社会者也。前之立党,既以秘密为第一义,今之欲善其党,岂能违之!况夫今日者,虽世界会党各相呈现之时,而各党中一切机关之事,亦未能宣露于外,使人知而使人防,则本党进取之方针,运动之妙法,关于全部得失厉害祸福存亡,岂可违先祖之训,而犯私泄军事之条哉?

  虽然,当秘密者,秘密之是也,至如党内之历年多而积弊生,传世久而遗训失,时势变而方针异,正宜大加改良进步,不能因循苟且,缘以为奸也。吾先祖立党之宗旨,苟非与国种有关,则可任其腐败,与缘以为奸者,借党以欺人,托会以求富矣,尸位素餐,蝇营狗苟,醉生梦死,走肉行尸,亦人群腐败之常耳。而不知如此行为,不独污我义兴之声名,即先祖爱国爱种之隐衷,亦将永没而不传于世矣,岂非大失先祖之遗意哉!故我义兴不欲振兴也则已,如欲振兴也,舍改良安有望哉?

  夫以改良为至要之举,则世界各国私会公会之历史,不能不熟考而取法之,各国私会公会之历史,吾虽不能尽详之,然而其目的专向于国家,务使我之所要求于国家者,必能达其所欲而后已,则大略可知也。我义兴何所求于朝廷,何所恶于朝廷,岂非以民族受制政治无权之故,愤而为此举乎?以此故而立会党,党中之人即宜极力达其目的,使我义兴会党有一日在于天下之间,势必群舍其性命,以扫无理之政府,群抛其头颅,以博立宪之光荣,万不宜辜负此至大会党之名,无所事事,与废朽之物同科。夫日日为之,月月为之,年年为之,将必有达其目的之一日者。虽然,岂能一蹴而至哉,改良组织,实为目前不可缓之要图矣。(中略)

  虽然,袖手旁观,毫无举动,人或不屑责之,以其二百年来忘祖宗之遗训,视盟誓若弁髦,借放马以图财,求口食之无缺,非有雄飞宇内之心,振兴民族之志,故有众数十余万,亦视之喽蚁虫沙,大而无当,多而无用,毫不足以为庙社之忧。故听其自生自灭,自聚自散,自起自没,曾无事焉,震惊匕劉,瞻言百里,引为心腹之疾也。虽或有一二豪杰,愤苍天之愦愦,奋赤手于元元,方欲披荆棘,翦蓬蒿,救斯世于水火,登斯民于衽席,而腐败历数代而来,混合为下流之薮。党内习于骄纵,不知节制之为何,习于淫掳,不知军法之为何,习于平等,不知军令之为何。志所存者,只在子女玉帛,享旦夕之侯王富贵。

  岂知经营天下,宏远规模,究内治以安人心,善外交以联与国哉!即据有天下之半,良平为谋臣,韩彭为大将,而内让横生,自相残贼,萧墙煽祸,长城忽倾,开隙以引人践踏,启穴以召水冲决,势虽极盛,不旋踵而尽归扑灭,天乎人乎?岂非党内之无纪律无章程无道德有以致之乎!其非然者,则此或南方据州,彼或北方取县,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声气不通,消息断绝,人得制我,我莫制人。故年年岁岁,省省州州,莫不潢池弄兵,无几即殄灭以去。

  即有继起者,相率蹈从前之败辙而已,未见其能有所悟,改弦而更张之也。其逃于海外者,或以头颅之声价见 重于社会,相与赠金帛,供挥霍,预商业,不数年而有富翁之资格。平时叱咤风云,慷慨悲歌之气,日即消亡,反以捐官衔,进洋籍,为狡兔三窟之计,义兴先祖所传恢复中国汉种民权之遗意,更不知置于无何有之乡矣,岂复顾念而保守之哉!南洋数十百岛,我会党中人大率陷于此弊,有财者即相率而为官,以图洗涤,一为官则骨化神移,多置娇妻美妾,多买良田美宅,多役僮仆奴婢,汲汲顾影,只愿快活,以了此生,以偿前此之辛苦,不复有大志;其无财者,更无论矣。(中略)

  中国汉人,无政治之权,无国统之系,二百五十年于兹矣。国亡之日,即吾义兴公司创始之一大纪念日也,吾义兴公司既因国亡而起,今又偃蹇蹂蹒于无理政府之下,呻吟哀吁,屡动干戈,而冀其有所悟,改革政治,以免 陷人民于不平之境,卒遭斩刈,无有白其苦衷者。微论执民族政治之义论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断不能容异族之加乎吾上,即以“抚我则后,虐我则仇”之义论之,亦岂能听其妄为。彼今日鬻吾士,明日鬻吾民,日夜荒淫,徒工媚外,所行之事,无不颠倒糊涂,失权辱国,令人心灰气结。又以民为奴隶牛马,盗其土地以自养,不能守仍不还之,竟以赠诸外人,抽剥万端,善政无一,每经一大变,则腐败愈甚,压制愈精,乃至以其祖宗所谓发祥之地,拱手送诸俄人宇下,以求自庇,则吾汉种所居之本部十八行省,求其不分割持赠,以购保险延其子孙帝王之业,如越南故事者,又乌可得哉!

  夫彼不过长白山下之一部落耳,本无国也,借吾汉人之国以为国耳;既借吾汉人之国以为国,以生以养,以安以乐,应念如何保守之,反背汉人之德,而以为仇,欲倚外力,以制吾国民之死命,则即国土所有权,更国民所当发 愤者也。以此数大问题,我义兴方汲汲筹对付之策,如何而后可以争回国土,使其不转赠于他姓,如何而后可以整顿国政,使其不贻害于苍生,民族 主义尚不暇及,何论于社会主义大同理想哉!

  曰:吾明知不能骤致大同,而实欲立大同之基也。立大同之基何?曰:在迫朝廷改专制政体而为立宪政 体,中国有立宪政体,社会风潮自然汹涌而至。以中国贤圣所传天下学大同学之种子,久经灌溉,岂忧其不繁生耶!迫朝廷,改专制为立宪,其法何在?曰:在改良义兴公司组织,由私会进公会,由民党进政党。改义兴公司为公会政党,其法何在?曰:在开《大同日报》。大同主义者,使吾义兴兄弟放开眼界,放大心胸,知泰东西政党公会之有大名誉大荣光,并天地而不朽,与日月而并寿,可钦可慕,可仪可法,而不徒以私会民党,自甘蜷伏,没世而无闻也。吾义兴兄弟有念先祖卧薪尝胆茹苦含辛创立本会党之宗旨者乎,庶几汉种有吐气之时,民权有出现之日也。吾甚乐与言之,乃首先述《大同日报》缘起,以见吾志。



1914年吉堂致致公堂梁菊东(亦为《大同报》编辑)函,信中谈到当年创设《大同报》事,认为美州华侨大多数趋向革命,与致公堂创《大同报》鼓吹极有关系,而辛亥年革命功成,与致公堂大筹军饷相助内地也极有关系。


孙总理与致公堂
 
  甲辰(一九〇四年)春,孙总理二次渡美,甫至檀香山, 即改组其戚程蔚南所设之《檀山新报》(即《隆记日报》)为党报,向保皇会之《新中国报》口诛笔伐,与康徒益生恶感。其母舅杨文炳建议,谓革命党虽与洪门同一宗旨,但洪门习惯非曾欷血拜盟者不得认为手足,故为联络多数同志起见,宜即列籍洪门,以厚党势。总理鉴于首次渡美时未得洪门之助,深以杨说为然。遂由洪门叔父钟水养介绍,毅然加入檀岛致公堂,是日拜盟者六十余人,由主盟员封总理以洪棍之职。洪门职员,例分三级,元帅曰洪棍,军师曰纸扇,将官曰草鞋。

  总理领导革命多年,荣膺洪棍尊号,自属当之无愧。又洪门例称曾起兵讨清之首领曰大哥,故自后洪门人士对于总理,咸以孙大哥呼之。未几总理自 檀乘船赴旧金山,檀埠康徒陈继俨等挟总理排击保皇之嫌,预使旅美同党设法阻止登陆,于是旧金山税关华人通事之隶保皇会籍者,遂诬指总理所持之入境护照为伪做,总理因是被阻于船上者一夜,次日移送安琪儿岛木屋移民候审所,羁留竟日。

  先是旧金山致公堂得檀岛致公堂电,谓总理某日趁某轮来美,嘱郑重接待,致公堂大佬(会长之称)黄三德,英文书记兼《大同日报》司理唐琼昌等 届时到船埠欢迎,始知被保皇会暗算,大为愤激,遂延美律师那文(现任国民政 府铁道部顾问)致电华盛顿政府抗争,并以五千元向移民局保出候讯。旋得华盛顿政府复电,以该入境护照为合法,饬令放行。总理既出木屋,颇受洪门人士优礼,致公堂职员以保皇会勾结关员,诬陷同胞,尤为不满。

  时欧集甲方主《大同 报》笔政,以总理莅美,于彼有利害冲突,遂于报上著论排斥,诋洪门尊重总理为不智。黄三德、唐琼昌,乃革退欧总主笔一职,请总理荐留日学界同志承之。 总理以致公堂会员占旅美华侨之大多数,只以团体涣散,主张分歧,不能为祖国革命之助,因提出洪门会员应从新举行总注册之议,并手订致公堂新章规程,内分八章六十七条,节录如左:

致公堂重订新章要义
 
  原夫致公堂之设,由来已久。本爱国保种之心,立兴汉复仇之志,联盟结义,声应气求,民族主义赖之而昌,秘密社会因之日盛,早已遍布于十八省与及五洲各国,凡华人所到之地,莫不有之,而尤以美国为隆盛。盖居于自由平等之域,共和民政之邦,结会联盟,皆无所禁,此洪门之发达固其宜矣。惟是向章太旧,每多不合时宜,维持乏人,间有未惬众意,故有散漫四方,未能联络一气,以成一极强固之团体,诚为憾事。近且有背盟负义趋入歧途倒戈相向者,则更堪痛恨也。若不亟图振作,发奋有为,则洪门大义必将沦環矣。有心人忧之,于是谋议改良,力图进步,重订新章,选举贤能,以整顿堂务,而维系人心。

  夫力分则弱,力合则强,众志可以成城,此合群团体之可贵也。我堂同人之在美国者,不下数万余人,向以散居各埠,人自为谋,无所统一,故在平时则消息少通,有事则呼应不灵,以此之故,为外人所轻藐所欺凌者,所在多有,此改良章程维持堂务所宜急也。且同人之旅居是邦,或工或商,各执其业,本可相安无事,但常以异乡作客,人地生疏,言语不同,风俗不同,入国不知其禁,无心而偶干法纪者,有之矣。又或天灾横祸,疾病颠连,无朋友亲属之可依,而流离失所者,亦有之矣。

  其余种种意外危虞,笔难尽述,语有之曰“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若无同志来相维护,以相鯛恤,一旦遇事,孤掌难鸣,束手无策,此时此境,情何以堪。此联合大群,团集大力,以捍御祸患,閥恤同人,实为本堂义务之 不可缺者一也。本堂人数既为美洲华人社会之冠,则本堂之功业亦当驾于群众,方足副本堂之名誉也。乃向皆泄泄沓沓,无大可为,此又何也?以相有可为之资,而未有可为之法,故虽欲振作而无由也。

  今幸遇爱国志士孙逸仙先生来游美洲,本堂请同黄三德大佬往游各埠,演说洪门宗旨,发挥中国时事,各埠同人始如大梦初觉,因知中国前途,吾党实有其责,先生更代订立章程,指示办法,以为津导,我旅美同人可以乘时而兴矣。况当今为争竞生 存之时代,天下列强高倡帝国主机,莫不以开辟疆土为心,五洲土地已尽为白种所并吞,今所属者仅亚东之日本与清国耳。而清国则世人已目之为病夫矣,其病势积弱,疆宇日蹙,今满洲为其祖宗发祥之地,陵寝所在之乡,犹不能自保,而谓其能长有我中国乎?此必无之理也。我汉族四万万人,岂甘长受满人之羁籟乎?今之时代,不竞争则无以生存,此安南、印度之所以灭也;惟竞争始能独立,此美国、日本之所以兴也。

  当此清运已终之时,正汉人光复之候,近来各省风潮日涨,革命志士日多,则天意人心之所向,吾党以顺天行道为念,今当应时而作,不可失此千载一时之机也。此联合大群,团集大力,以图光复中国,拯救同胞,实为本堂义务之不可缺者二也。中国之见灭于满清二百六十余年,而莫能恢复者,初非满人能灭之能有之也,因有汉奸以作虎供,残同胞而媚异种,始有吴三桂、洪承畴以作俑,继有曾国藩、左宗棠以为厉,今又有所谓倡维新谈立宪之汉奸,以推波助澜,专尊满人而抑汉族,假公济私,骗财肥己,官爵也,银行也,矿务也,商务也,学堂也,皆所以饵人之具,自欺欺人者也。本堂洞悉其奸,不肯附和,遂大触彼党之忌。今值本党举行联络之初,彼便百端诬谤,含血喷人,盖恐本堂联络一致,则彼党自然瓦解,而其所奉为君父之满贼,亦必然覆灭,则彼汉奸满奴之职,无主可供也,其丧心病狂,罪大恶极,可胜诛哉?

  凡吾汉族同胞,非食其肉,寝其皮,何以伸此公愤,而挫兹败类也。本堂虽疲驾,亦必当仁不让,不使此谬种流传遗害于汉族,此联合大群,团集大力,以先清内奸,而后除异种,实为本堂义务之不可缺者三也。今特联络团体,举行新章,必当先行注册,统计本堂人数之多少,以便公举人员,接理常务,必注册者然后有公举之权,有应享之利,此乃本堂苦心为大众谋公益起见,法至良,意至美,凡我同人,幸勿为谣言所惑,迟疑观望,自失其权利可也。今特将重订新章先行刊布,俾各埠周知,参酌妥善,待至注册告竣之日,然后随各埠公举议员,择期在本大埠会议决夺施行。望各埠堂友同心协力,踊跃向前,以成此举。同人幸甚,汉人幸甚。

谨将重订新章条款详列呈览
  第一章纲领

  本堂名曰致公堂。总堂设在金山大埠,支堂分设各埠,间有名目不 同者,今概改正名曰致公堂,以昭划一。

  本堂以驱除异族,光复中华,创立民国,平均地权为宗旨。务以协 力助成祖国同志,施行本堂宗旨为目的。

  凡国人所立各会党,其宗旨与本堂相同者,本堂当认作益友,互相提携,如其宗旨与本堂相反者,本堂当视为公敌,不得附和。

  凡各埠堂友,须一律认捐重建公堂楼宇经费,额捐银一元为底,多而益善。认捐者须详报姓名,俾照注簿存据,此次必须照额捐足领取底票,方能享受总堂一切权利。

  所有堂友,无论新旧,均先遵守陈近南先生遗训。凡属才德出众者,皆能受众公举,以当本堂各职。

  本堂额设总理一名,协理一名,管银一名,核数一名,议员若干名,公正判事员三名,公正陪审员二十名,及中西文书记委员干事等,均俟建楼工竣后,始行照章公举。

  各埠支堂,当举总理一名,书记、管银、核数各一名,值理若干名,皆由该处堂友公举,呈名于总堂总理批准,方能任事,如所举非人,总理有权废之,该埠当另举妥人。

  各埠支堂,除遵总堂新章外,堂友可随地所宜,议立专规,以维持堂务,然必当先呈总堂议员核定,总理批准,方得施行。

  香主为堂友表率,必须品行端正,才识兼优,始能胜任,况现值改良内容施行新章之际,尤须有才学胆略,始望有裨大局,整顿一切,现拟暂行停止保举新香主。

  十 议员议事,必须人数过半,方能提议,若不满一半之数,当即停议,以杜少数专擅之弊。(下略)
天运岁次甲辰吉日
金山大埠致公总堂启

洪门总注册之失效

  孙总理对于所订致公总堂总注册新章,希望极巨,盖全美致公堂会友逾十五万人,此新章如能实行有效,则每一会员须缴纳注册费美金二元,总数可收入美金三十万元以上,倘以此款协助祖国革命党充购械起兵之实 用,则满清政府运命之日臻危险,不言可知。致公堂职员对总理此项计划,极为赞成,遂推举总理及总堂大佬黄三德二人亲往全美南北各地,劝导各分堂会员实行注册,并宣传洪门反清复明之宗旨。于是总理及黄三德等周游南北数十埠,历时半载有余,每到一处,总理必集众演说,而黄三德亦必开台拜会(洪门称开会 拜盟曰开台做戏)。

  然是时在美之洪门团体异常散漫,各埠分堂对于总堂之信仰久已有名无实。加以保皇会林立各埠,各分堂职员身跨保皇会籍者,实繁有徒。而《大同报》新聘之记者仍未抵美,总堂尚缺一言论机关为各分堂之指导。因是各分堂对于总注册事,大都阳奉阴违,延不举办,会员之报名注册者,寥寥无几。计各地致公堂职员出而赞助者,仅有洛山叽之杨廷光、吕统绩,山的古之谭沒明,纽柯连之陈秋谱,美疏拉之黄暖家,纽约之雷月池、黄溪记,波士顿之梅宗炯等人而已。

  总理奔走数月,惨淡经营,煞费心力。终以民智闭塞,一时不易收效,遂以注册事委诸黄三德,自赴纽约与留美学生王宠惠、陈锦涛、薛颂瀛等 商议革命进行之外交及经济诸大问题。旋渡欧洲与留欧学生贺之才、魂宸组、史青、胡秉柯、王鸿猷、朱和中等组织革命同盟会。濒行前犹赖欧美学界同志接济旅费始能成行。由此可知洪门总注册之成绩如何矣。

刘成禺《与大同报》

  《大同报》既逐退欧篥甲,总理即介绍余任《大同报》驻日通信员,并托余物色留东同志之能文者充任该报总编辑,余初荐广酉桂林人马君武,马初允就聘,嗣以事辞,余乃改荐湖北武昌人刘成禺。

  刘生长于粤之番禺,故号禺生。为两湖书院高材生,肄业东京外城学校,因创刊《湖北学生界》杂志,提倡革命,又于癸卯(一九〇三年)元旦日在各省学生聚集骏河台留学生会馆举行新年团拜礼时,演说革命排满,以是为清公使蔡钧开除成城学校学籍,不许入陆军士官学校。时方筹办《祖国》条志,为《湖北学生界》之续,闻总理在美办报需材,欣然就道。惟以持主笔护照赴美,入境不易,且虑保皇党利用美税关挟嫌妨阻,故亲返上海,取得出洋学生护照,更由《友人时报》馆东主狄楚青专函介见在美保皇会员随时照料,以免入境时发生阻力。刘返沪时,距上海《国民日日报》出版之日未久,在沪诸同志只知刘渡美游学,绝无人知其就《大同报》主笔之聘也。

  及刘自横滨放轮,东京同志李书城、程家程、但春、时功玖、潘公复等数十人咸至江干送别。抵旧金山之日,黄三德、唐琼昌、邓幹隆等多人代表致公堂及《大同报》莅码头欢迎。保皇会预得狄楚青介绍书,以刘为留学生,故未设法阻止,及后乃知为大同报主笔,虽欲从中作祟,已无及矣。《大同报》自刘主持笔政,旗垒为之一新,渐渐发挥洪门反清复明之宗旨,使致公堂会员明白本来面目,前之误染康、梁余毒,以敌为友者,至是迷途知返,大不乏人。南北美洲凡有洪门人士所到之地,莫不有《大同报》,一纸风 行,无远弗届。保皇会以刘之来,影响其党势甚巨,以是时美国尚无主笔可以入境之条例,遂欲借题中伤,使刘不得居美。幸刘早知保皇会有此一着,于办报期内,已在士丹佛大学报名入学,康徒之毒计,终不得售。

  乙巳(一九O五年) 秋,清廷派端方、戴鸿慈赴欧美各国考察宪政。保皇会于端、戴莅美日,百般谄 事,惟恐不力,且欲借端力以逐刘出境,端询革命党主笔为何人?康徒以刘某对。端呵呵大笑曰:“刘成禺是我的学生,他一定听我的话。”遂派人请刘到旅馆会餐,刘届时往见,端礼遇甚优,相与话旧多时,最后语刘曰:“你是我的得意学生,总要给我一点老面子,那句话请你不要多说。”刘一笑而别。

  次日大埠唐人街喧传钦差大臣请刘老师吃饭,《大同报》竟因之多售百数十份,而报中论调固与前无异也。甲辰(一九O四年)该报刊有保皇会两番将争取帅印之图像二幅,一为梁启超冒称中国国务总理大臣委任美国军官福近卜为中国维新军大元帅之英文证书,一为梁启超与美国军官福近卜译员鲍赐三人合照。盖梁启超初以中国国务总理大臣名义委任美人福近卜为中国维新军大元帅;其后复以此职委任美人堪马利(Hormerley)(堪马利为有名军事批评家,著有《未来之美日战争》 一书,蜚声于时。

  辛亥革命,孙总理邀其联袂返国,民元任南京总统府高等军事顾问)。福近卜以梁启超为违约背信,特向美国法院提岀控诉,更访《大同报》司理唐琼昌请求协助,故《大同报》即刊载此项文证,以暴露康、梁冒名棍骗之罪状。由是各地保皇会员纷纷登报脱党,《大同报》之力为多也。是时担任撰著者,除刘成禺(别号壮夫)外,尚有徐甘棠(别号铁锥)、蒋梦麟(別号惟心)、廖卓庵(云翔)诸人。余自乙巳八月专任香港《中国日报》记者后,早已辞退《大同报》驻东探访一职,嗣庚戌夏改任加拿大温高华埠《大汉报》记者, 以致公堂及旧日同事之关系,遂仍为《大同报》投寄论文。尝撰一长论曰《最近中国革命之种种运动》,凡四万余言,民十九出版之拙著《中华民国开国前革命史》,即多取材于此项旧作也。辛亥七月,余为筹措革命军饷,自加拿大渡美, 且就《大同报》记者之聘,未及一月,而武昌义师突起,刘成禺及余均先后归国为革命政府尽力。

  民二国会选举,唐琼昌以华侨代表名义回国参与华侨选举会。时国民党本部派余主持华侨选举事务,余遂悉力助之,唐获选华侨参议员第一名,即酬报唐在美国首先赞助革命及援助总理入美之功也。

  致公堂与同盟会致公堂反清复明之宗旨,虽与同盟会驱除舵虏恢复中华之 宗旨相同,但以年湮代远,积弊丛生,会员之能确守宗旨贯彻主张者,百不得。且洪门历来门户之见极严,恒称会外人士为风仔,即汉奸之谓,在彼中深明主义者亦常卑视洪门以外之革命党为后辈,不愿与之合作。

  孙总理、郑士良、尤列、陈少白及余等深知彼中情形,故不惜卑躬屈节,先后加盟于洪门团体,即不外迎合洪门前辈自尊自大之心理,避免猜忌,联络感情,庶于大局进行有所裨补耳。余于庚戌秋莅加拿大,应《大汉报》记者之聘,域多利及温高华两埠致公堂知余久列籍洪门,待余特优。余亦绝不谈同盟会组织事,以避猜忌,故辛亥三月广州黄花岗一役,孙总理及余在加拿大发起筹饷,域埠致公堂率先实行变产救国,以为众倡。

  此外温高华、杜朗度、满地可各致公堂亦均踊跃赴义,所得不资,殆占黄花岗一役用款之半数。谓加拿大致公堂为是役筹饷之首功,无不可也 (参阅《逸经》第三期十一页)。是时美国各大埠已有同盟会之组织,同盟会机关之旧金山《少年中国晨报》亦已出版,与加拿大同时发起筹饷,因美国致公 堂之漠视,结果仅由李是男等募得华币万数千元。

  其故即由于致公堂与同盟会不能合作所致也。是年五月孙总理自美东莅旧金山,有鉴于两团体不能合作之弊, 乃与致公堂大佬黄三德《大同报》司理唐琼昌商议合作方法,欲令同盟会员一律加入致公堂,而致公堂则开特别会,删除繁文缚礼,以优待同盟会员入会,庶可共同革命救国。

  黄、唐等咸热心赞成,遂由双方各在《大同日报》、《少年中国晨报》揭登联合布告,以示合作,照录当日二团体布告如左:

同盟会与政公堂联合布告

  洪门为中国提倡排满革命之元祖,而大埠致公总堂之改良新章,更与本会三民宗旨相合,原可互相提携,共图进取,惟洪门内容含有秘密性质,而本会会员尚多未入洪门者,故不免窒碍。今得孙总理驾抵金山,主张联合, 而致公总堂专开特别会,以招纳本会会员之未入洪门者,本会集议,全体赞成。特此布告各埠会员一体遵照,以成大群合大力而共图光复之大业,是为厚望。天运辛亥年五月二十二日,三藩市中国同盟会启。

致公总堂广告

  孙文大哥痛祖国沉沦,抱革命真理,遍游五洲,驾抵金门,与众义兄聚集,倡议与同盟会联合,结大团体,匡扶革命事业,同盟会员热心祖国,全 体公认其未进洪门者一律入围,联成一气。本总堂叔父大佬义兄等,备极欢迎。开特别招贤之礼,以示优遇,尽释从前门户之分别,翼赞将来光复之伟业,扫虏廷专制恶毒,复汉家自由幸福。仰我洪门人士,一体知悉。须知招 纳天下英才,本总堂之主义,特此布告,统为鉴照。天运辛亥年五月日美洲 大埠致公总堂启。

洪门筹饷局之组织
 
 旅美同盟会员李是男(公侠)等加入致公堂后,孙总理即向致公堂提议组织洪门筹饷局,以为黄花岗一役卷土重来之计,众赞成之。遂由总理手订洪门筹饷局缘起章程及革命军筹饷约章若干款,以资遵守,录之如次:

洪门筹饷局缘起

  兹当人心思汉,天意亡胡,所以各省义师,连年继起,然尚未能一战成功者,何也?岂以人才之不足,战阵之无勇耶?皆不然也。试观最近广州一役,舍身赴义者,其人多文武兼长之士,出类拔萃之才。当其谋泄失败,犹能以数十人力战而破督署,出重围,以一当百,使敌丧胆可知也。然人才既如彼,英勇又如此,仍不免于失败者,其故安在?

  实财力不足,布置未周之故也,内地同胞,久在苛政之下,横征暴敛,剥皮及骨,遂至民穷财尽,固无从厚集资财,而为万全之布置也,故输财助饷,以补内地同胞之所不逮, 实为我海外华侨之责任,义不能辞也。内地同胞舍命,海外同胞出财,各尽所长,互相为用,则革命大业之成,可指日而定也。

  我洪门创设于美洲,已数十年矣,本为合大群集大力,以待时机而图光复也,所谓反清复明者此也。今时机已至,风云亦急,失此不图,则瓜分之祸立见矣。本总堂兹承孙大哥指示,设立筹饷局于金山大埠,妥订章程,务期完善无弊,以收效果,捐册寄到之日,切望各埠手足,竭力向前,踊跃捐资,以助革命大业,则洪门幸甚,中国幸甚。
 

  谨拟章程开列如左

  一 革命军之宗旨,为废灭靴虏清朝,创立中华民国,实行民生主义, 使我同胞共享自由平等博爱之幸福。

  一 凡我华人皆应供财出力,以助中华革命大业之速成。

  一 凡事前曾捐助军饷至少十元(美金)者,皆得列名为优先国民, 他日革命成功,概免军政府条件之约束而入国籍。

  一 凡事前未曾捐过军饷之人,他日革命成功,须照军政府条件之约束 而入国籍。

  一 凡捐过军饷五元(美金)以上者,当照革命军筹饷约章奖励条件 办理。

  一 议在金山大埠致公总堂设立一筹饷局,由众公举人员办理,由孙大 哥委人监督,各埠曾捐助军饷者,皆可派一查数员,随时到来查数。

  — 筹饷局之组织,分为两部,一董事部,一办事部。

  董事部以现任致公堂职员,及捐款千元以上者当之,人员无定额。 办事部总办一人,会计一人,查数一人,中文书记三人,西文书记一人,劝 捐委员无定额,随时由董事议定,由总办择人任使,监督一人。

  一凡局内之事必经董事议决,然后办事部方能执行。

  一 所收捐款多少,除经费外,一概存入银行,以备孙大哥有事随时调 用,他事不得提支。

  一 议所收款拨出一成,为筹饷局经费,以支办事人员车费薪水邮电纸 笔各费,如有盈余,仍拨归军饷之用。

  一 所有筹饷局经费,须要监督批准,方能动支。

  一 所发捐册,以寄到之日起,限期两个月缴回清算,按名给发执照为 凭,其捐数五元以上者,另行双倍给发中华民国金币票收执。
美洲金山大埠致公总堂特启
 


附录革命军筹饷约章

  第一款凡认任军饷至美金五元以上者,发回中华民国金币票双倍之数收执,民国成立之日,作民国宝通用,交纳税课,兑换实银。

  第二款 认任军饷至百圆以上者,除照第一款办法之外,另行每百元记 功一次,每千元记大功一次,民国成立之日,照为国立功之例,与军士一体 论功行赏。

  第三款 凡得记大功者,于民国成立之日,可向民国政府请领一切实业 优先利权。

  第四款 以上约章,只行于革命军未起事之前,至革命军起事之后,所 有报效军饷者,须照因粮局章程办理。
中华革命军发起人孙文立

  洪门筹饷局既成立,因对外关系,更定名国民救济局(Kwok Min Charity Bureau), 局中职员均由致公堂及同盟会二团体选用之,办事处设于旧金山士波福 街三十八号致公堂二楼,辛亥七月二十九日,总理及全体职员尝齐集拍照以志纪念。兹将洪门筹饷局职员姓名党系表列如下:

  总办朱三进(致公)、罗敦怡(致公),监督黄三德(致公),会计李是男 (同盟),核数司徒文烷(致公)、李务明(致公),司数黄杰亭(同盟),中 文书记刘鞠可(同盟)、关缉卿(致公),黄任贤(致公),西文书记唐琼昌 (致公)、黄伯耀(同盟),董事黄达仁(致公)、朱逸庭(致公)、李寿(致公)、黎利生(致公)、区秀山(致公)、刘达朝(同盟)、林朝汉(同盟)、 伍平一(同盟)、林元(致公)、黄世韶(致公)、许炯藜(同盟)、梁泽霖 (致公)、伍寅(致公)、陆天培(致公)、李洪字(致公)、刘冠辰(同 盟)、黄佩兰(致公)、4文迎(致公)、刘学泽(致公)、廖达生(同盟)、 陈观光(致公)、曾进德(致公)、江总(致公)、伍梓楠(致公)、梁日东 (同盟)、余森郎(同盟)、刘日初(同盟)、冯乾初(致公)、郑超群(同 盟),演说员黄芸苏(同盟)、张霭蕴(同盟)、赵煜(同盟)。

  筹饷局成立之初,总理提议先汇款万元与黄克强,为筹设暗杀机关经费。盖 黄克强愤黄花岗一役之失败,决计亲入内地狙击满清一二大员,以振士气。经总 理及余等再三劝其勿躬自行险,始允另派党员担任实行事务,并要求美洲同志供 给此项用费。故总理令诸同志克日筹汇此款,以应需要,筹饷局遂遵命即电汇黄 克强港币万元。两月后满将军凤山在广州被炸,即此暗杀机关为之也,总理复用中华革命党本部总理孙文及中华革命军筹饷局会计李公侠两名义,发行中华民国 金币券一种。

  券之反面初拟用英文孙逸仙(Sun Yat Sen),已由总理写出备用, 后乃改用“Sun Wen”。凡助饷美金五元以上者,发给金币票双倍之数收执,许「民国成立之日作为国宝通用。关于辛亥三月二十九一役各地捐助之款,亦以此 项金币券发给之(参阅《逸经》第十二期《革命逸史》),又发金币券时各附中 华革命军筹饷局凭照一纸,有“中华民国成立之日准列名为优先国民概免军政府条件之约束而入国籍此给原人收执”字样。是年六月二十六日筹饷局议决派总理及黄芸苏、张霭蕴、赵煜四人分途赴美国南北各埠演说筹饷,由致公总堂登载布 告如左:

致公总堂派员游埠演说筹饷布告

  本总堂首次提倡筹饷为空前之伟举,我洪门人士,虽羁身海外,而二百六 十余年亡国之惨痛,刻不去怀,今者风云急矣,时机熟矣,筹饷之议,全体赞成,同肩责任矣。现经印就捐册,寄呈各埠,复派演说员两队,孙文大哥黄芸 苏君为一队,周流美国之北。张霭蕴君赵煜君为一队,周流美国之南。分途遍 游全美,演说劝捐,发挥本堂宗旨务达实行目的。该员等所到各埠,凡我同 志,务祈优礼欢迎。并望各埠职员叔父,鼓励同胞,慷慨捐助,巨资膚集,大 举义旗,十代之仇,指日可复,不特我洪门之光,抑亦汉族之幸也。

  孙文大哥与黄、张、赵三君游埠演说路程大略:

  孙文大哥黄芸苏君于七月初二日动程,先往钵卷、舍路、士卜顷、抓李抓罅、迫加斯地、杭定顿、南巴、贝士卜提、爹罅、恶顿、梳力、洛士丙令、典化、恳士斯地、圣垒、芝加古、先行拿打、必珠卜、波地么、华盛顿、费城、纽约、哈佛、士 丙非、波士顿、杭面顿、保夫庐、企里卷、地彩、密地慎、胜普、棉答步 路、柯未贺、地高打掌慎、积活比利、立必斯地、气连打、猫失地、委林 墨、我利古、李糯,至卡慎而还。

  张霭蕴君赵煜君亦同日动程,先往马些、次马且罅、非士那、轩佛、都 那利、北加非、汝路士、巴士杰、委林士、夫冷士塔、云士路、巴梳、火活 笃统亚麻、恳士斯地、圣垒、茵陈答步士、先先拿打、必珠卜、纽约、费城 化、波地么、华盛顿、罗利哥林比亚、士湾拿、炭臣委、墨简、亚连打、孟 金利、莫比利、纽柯连、布满、山多寸、巴梳、水路花斯地、罗珠卜、企粒顿、古碌、片顺、挑新、非匿、夭马、力运、粒巴洗、山班典那、罗省、山 爹姑、恶市拿、山打巴罅、山打巴罢、林卜和老比、山垒比市陟、沙连那、 山古罗司、屈臣委利、吉来、山多些、尾利扮,至山多酒而还。

天运辛亥六月二十六日
北美洲致公总堂公布

洪门筹饷局之成绩

  总理于七月初二日偕黄芸苏等分途岀发,濒行虑同盟会员与致公堂中人仍多隔阂,特电令余赴美相助,时余已屡接黄克强函电催促汇款,及得总理电,乃于是月下旬由加拿大渡美,黄三德、唐琼昌、刘成禺诸人与余旧谊至深,而同盟会于余尤关系密切,故余莅旧金山后,两团体咸能和衷共济,无复如前之互相猜贰矣。是年八月十九日,武昌义师大举,是晚余适在沙加缅都埠致公堂演说募款,阅西报号外,知革命军已发动,遂兼程回金,令筹饷局将存款尽汇香港机关部应急。九月初有芝加古同志梅培来电提议拨款购飞机充军用事,众咸赞同,遂委托梅在东美担任购机及雇用美国机师,至十月初旬始由梅购得克地士厂(Curtis)制之飞机六部,并雇用美机师威尔霍斯(Wilcox)一人,同志助手余夔、李绮庵二人,先后运送至沪,即民元二月在南京试飞之飞机是也。

  自武汉军兴,不及一月,而湘、陕、晋、赣、滇、沪、黔、苏、浙、宁、桂、粤、闽、皖、蜀各省次第光复。九月初总理自伦敦来电,令汇美金三千元供归国旅费,筹饷局即遵命汇去,未几致公堂及同盟会洪门筹饷局三团体,以国是不日大定,特公推余为旅美华侨革命党总代表,回国参与组织临时政府事宜,并将筹饷局发行已售未售之金币券一切账目携归缴呈革命政府销号。

  余归抵上海在十一月朔,是月初六日总理亦自欧洲莅止,是月十日十七省代表在南京开临时大 总统选举会,总理以十六票当选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民二黄三德自美返国,总理延充全国铁路督办公署顾问。嗣铁路督办公署解散,乃失意回美,闻现在洛山 飢埠仍操理旧业。唐琼昌于民二国会解散后一年回美,民六以病去世。李是男于民十始返国,任总统府秘书。近年任中央党部革命债务调查委员会委员。本年五 月二十八日,因宿疾逝世,国民政府念其前功,特明令公葬。《大同报》于民元 改名《中华民国公报》,民六后以维持乏人,竟致停刊,殊可惜也。




五洲致公总堂《革命历史图录》(170周年纪念特刊)中记录的“美州金山致公总堂设立洪门筹饷局”之事



五洲致公总堂《革命历史图录》(170周年纪念特刊)中记录的“归还革命经费”之事


 
1914年吉堂致致公堂梁菊东函,谈到辛亥年致公堂所集款未能滴滴归公之遗憾


孙中山题词:华侨为革命之母。


 华侨为革命之母(孙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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