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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忠伟:蒋百里将军就读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几个疑问

辛亥革命网 2021-11-06 14:31 来源:未知 作者:贾忠伟 查看:

英雄的遗产,是不容易继承的。可是不能怨英雄,只能怨自己。——蒋百里 《国防论》
蔣百里將軍姪兒、曾任國立中央圖書館第一任館長、國府來臺後在民國54年(1965年)擔任國立故宮博物院的首任院長的蔣復璁先生(1898~1990)在他所編撰的《先叔百里公年表》中寫道:「公以士官步兵科第一名(中/華(國)學生隊第三期)畢業,復以績優而為冠軍,士官榜首例由日本天皇賜刀,日人引為殊榮,今由公奪魁,日人嫉之甚,故該校自第四期起,中日學生分別編隊,即豫防中國學生再奪錦標也」(註一)……但這段敘述卻有不少的疑問待解。


 
蔣百里將軍(1882~1938),名方震,字百里,號澹寧,以字行,浙江杭州府海寧州硤石鎮人。1899年考入求是書院(浙江大學前身),後受求是書院的派遣赴日本留學。先進入位於橫濱的東亞商業學校學習,先是與蔡顎等自費進入位於東京的陸軍成城學校讀書(陸軍士官學校之預備學校),之後在梁啟超的斡旋下,轉請東三省總督(正式官銜為:總督東三省等處地方兼管三省將軍、奉天巡撫事)趙爾巽推薦,才順利進入陸軍士官學校讀書。

學成歸國後,在老師陳仲恕(求是書院總監)推薦之下,蔣百里到東北入趙爾巽(1844~1927)幕府,擔任督練公所(又稱:督練處,為清末各省訓練新軍機構)的總參議(即參謀長)。但受到張勳、張作霖等舊軍官的排擠,因此只待了幾個月,便由趙爾巽贊助萬餘元旅費,在1906年和林攝(1877~1918)、張孝准(1881~1925)一同赴德國研習軍事,並在德國第七軍團擔任實習連長,軍團司令為興登堡元帥(Paul von Hindenburg,1847~1934)。

留學日本時他就負責主编《浙江潮》。1912年任保定陸軍軍官學校第二任校長(第一任校長為趙理泰)。1938年5月起任陸軍大學代理校長。將軍是民國時期著名軍是理論家、軍事教育家、陸軍上將。著有:《國防論》、《抗戰的基本觀念》、《日本人~一個外國人的研究》、《歐洲文藝復興史》……等書。


1906年夏,蔣百里(右一)與友人在日本合影
 
首先,蔣百里將軍到底是那一年從日本士官學校畢業的?

有關蔣百里將軍到底是──那一年進入日本士官學校、入第幾期學習、那一年畢業,目前能找到的資料相當混亂。

(1)蔣復璁先生在《先叔百里公年表》中記錄有關蔣百里將軍的畢業時間是──1905年11月。與蔣復璁先生有相同記載的還有──張宗祥之《蔣百里小傳》、許逸雲《蔣百里年譜》(團結出版社/1992)、譚徐鋒主編的《蔣百里全集(全八卷)》【第八卷附錄之蔣百里年譜簡編】(北京工業大學出版社)、曹慶偉(時為北京大學2006級歷史系研究生)的《論蔣百里晚年的對日戰略與國防建設思想》。比對蔣復璁所列的畢業時間,蔣百里將軍與日本士官學校第十八期生的畢業時間相同。(註二)

(2)但臺灣大學歷史系楊典錕教授(東京大學博士)所寫的《日本士官學校的中國留學生~以第一至第十一期為中心的分析》一文當中,中(華)國學生隊第三期畢業時間為──1904年11月,楊教授的資料是引自郭榮生校補之《日本陸軍士官學校中華民國留學生名簿(文海出版社,1975年)》。也就是說,楊教授文中所列的第三期中國學生隊畢業時間,與蔣復璁先生在《先叔百里公年表》中的紀錄不符。(見表1)

表1:資料來源:郭榮生校補,《日本陸軍士官學校中華民國留學生名簿》(臺北:文海出版社,1975),頁1~62、153~159

說明:根據日本陸軍士官學校印、郭榮生校補,《日本陸軍士官學校中華民國留學生名簿》之第一至第十一期名簿,和將書表一,《本書漏列日本陸軍士官學校各期學生名錄》之第一至第十一期的漏列者名錄,筆者(楊典錕)將兩份資料的人數相加後所得出的畢業人數。資料來自──楊典錕:《日本士官學校的中國留學生~以第一至第十一期為中心的分析》。

(3)然在黃自進教授所寫:《蔣中正在日本學習的一段歲月》一文中,第三期中(華)國學生隊畢業時間為1903年11月,他引用的資料來自──日本防衛廳防衛研究所所編寫的《日本陸軍士官學校中華民國留學生名簿》(見表2);另陳予歡所寫的《中國留學日本/陸軍士官學校將帥錄》(廣州出版社/2013年12月出版)中所記載的--日本士官學校中國學生隊第三期的畢業時間也是1903年11月,與日本士官學校第十五期生的畢業時間相同。(註三)

三人所記錄的畢業時間正好都差了一年,依時間先後分別為:1903年11月畢(黃自進)、1904年11月畢(楊典錕)、1905年11月畢(蔣復璁)。


表2:日本陸軍士官學校中國留學生歷屆畢業人數(第一至第八期)。資料來自──黃自進:《蔣中正在日本學習的一段歲月》。

再來,蔣百里是否拿過天皇賜刀?

目前坊間流傳蔣百里將軍畢業時為日本陸軍士校步科第一名,因此出現「天皇贈刀」與後期「中日學生成績分開計算」的部分,應該是根據蔣復璁的文章而來。民國時期的名記者、與天津《大公報》的張季鸞(1888~1941)並稱為當時中國報界「雙傑」的陶菊隐先生(1898~1989),在他所寫的《蔣百里傳》(1942年初版)也呼應了這樣的說法:「1905年(光緒三十一年),百里以步兵科第一名畢業。根據日本軍部規定,士官榜首由天皇親自賜刀,日本人引以為榮。此次為中國留學生所得,他們又不免耿耿於懷。所以,從第四期起,步兵科中日學生分開授課,以防中國學生再奪錦標。」;陳予歡所寫的《中國留學日本/陸軍士官學校將帥錄》(廣州出版社)...中也引用了相同的記載(註四);曹聚仁的《蔣百里評傳》中則只寫了:「他(蔣百里)以步兵科第一名畢業,天皇賜刀褒獎,日本人引為了不得的光榮。」(註五)

只是臺大歷史系助理教授楊典錕在他所寫的《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的中國留學生--以第一至第十一期畢業生為中心的分析(刊載於《臺大歷史學報》第49期/2012.06)》文中卻有不同的看法,他認為:這樣的說法似有過度美化蔣百里將軍與窄化日人心胸之嫌。

楊教授指出:蓋本陸軍士官學校自招收中國留學生以來,除少數課程因涉及國防機密,禁止中國學生聽講外,基本上大多數學科、術科課程,中國學生和日本學生是一起上課的,成績統計和排名則是分開計算。也就是說,蔣百里將軍僅僅是獲得當期(留日)中國留學生隊第一名而已,並非全期(全士官學校)第一名的佳績。

在閻錫山先生的回憶錄中,清楚寫道,當年在日本士官學校裡,中日學生不但不住在一起,且上課亦不在一起,因為日本有若干軍事秘密,是不願讓中國留學生知道的。(註六)除初級士官學校有學習限制外,屬於更高階的軍事專門學校(類似國內的分科學校),如戶山(類似國內的步兵學校)、砲工、陸軍大學校(類似國內的國防大學指參學院),則是完全謝絕中國學生入校讀書。在清政府的持續交涉下,直到1910年時,日本政府才有條件的同意中國學生入學深造,但雙方約定在講課之際,凡涉及日本軍隊的機密時,中國學生一律被謝絕聽講,或需暫時退出課堂。(註七)

最後,日本軍校優秀畢業生到底會拿到什麼禮物?

而有關日本軍校前幾名畢業之優等生獲天皇贈刀之事,可參見寺田進雄著(廖為智譯)之《日本軍隊用語集(臺北:麥田,1999)》一書。寺田進雄在書中寫道,天皇賜刀的傳統最早可以追朔至「西南戰爭(1877年2月~10月)」剛結束的1878年(明治十一年),為激勵軍隊士氣,明治天皇特別親臨陸軍士官學校第一屆畢業典禮,將刻有「恩賜」二字的西式軍刀頒發給二名優等生(全期成績前兩名的畢業生)。之後隨時代變化或不同軍種與校別,天皇給予優等畢業生之恩賜品也有所不同。像陸軍大學校(等同我國的國防大學之「戰爭學院」及「陸軍(指參)學院」),最早賜給的是望遠鏡,後來才改為軍刀。陸軍士官學校,最早賜給的是軍刀,後來改為銀表。海軍大學校(等同我國的國防大學之「戰爭學院」及「海軍(指參)學院」),賜的是長劍。海軍兵學校(海軍軍官學校),賜的一律為短劍。各術科學校則是給銀錶做為鼓勵。(參見圖1、2)


圖1、日本宮內省給陸軍大臣有關──陸軍士官學校優秀畢業生御賜獎勵的批覆1,圖片來源──沙青青:《真相──蔣百里曾經榮獲日本士官學校畢業第一名?》(澎湃新闻/2014.10.03/https://m.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1261714)


圖2、日本宮內省給陸軍大臣有關──陸軍士官學校優秀畢業生御賜獎勵的批覆2,圖片來源──沙青青:《真相──蔣百里曾經榮獲日本士官學校畢業第一名?》(澎湃新闻/2014.10.03/https://m.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1261714)

不過畢業於雲南講武堂第十五期、日本陸軍士官學校中國學生隊第十五期(1925年7月畢業)的馬崇六將軍(1895~1998),在他所寫的《楊耿光將軍(1889~1949,楊杰、字耿光,雲南大理人,是中國現代傑出的軍事理論家)傳記資料》中寫道,當期中國學生隊前三名畢業生分別為--馬崇六、李汝炯、余華沐,各獲日本天皇所賜之紀念銀杯,第一名還獲得陸軍大臣贈與軍刀一把。(註八)

然楊怡祥與楊鴻儒所寫的《梅樹上的櫻花:神秘的反面部隊與「太原五百完人」真相》( 元神館,2009.12.04出版)書中,作者以白團成員──岩坪博秀(化名:江秀坪)的話指出,舊日日本陸軍大學前六名均可收到天皇贈與的軍刀一把,因此被譽稱為「軍刀組」(註九)。

另當時陸軍大學畢業者,均會在右胸下方別著銀製底座金色星星的橢圓形──「菊花與星」徽章,因為形似日本江戶時期天保年間發行的錢幣──「天保錢」,所以陸大畢業生就以「天保錢組」自稱(或被稱),其他非陸大畢業者則簡稱為「無天組」(註十)。

一般說來,各軍校舉行畢業典禮時,都由代理的侍從武官或皇族出席。而在東京的陸大、陸士、海大(不包含江田島的海軍兵學校),原則上天皇均會親自出席,並親頒優等生恩賜品。


附註:

(註一)參見──尹雪曼:《軍學權輿──蔣百里傳》(近代中國出版社/1988.07),p233。

(註二)參見──《維基百科(日文)》之【陸軍士官学校卒業生一覧(日本)】

另外大陸北京師範大學出版社力推的學術品牌——「新史學」品牌掌門人譚徐鋒在他所寫的《蔣百里年譜簡編》一文中指出,1903年,日俄戰爭爆發,日本士官學生因戰事提前入伍,該校停辦一年。蔣百里將軍因此延至隔年(1904年)才入日本士官學校第三期讀書,之後在1905年以第一名成績畢業於日本士官學校。先不論記述有無錯誤,但要注意的是,日俄戰爭的時間為1904年2月8日至1905年9月5日,與譚徐鋒在《蔣百里年譜簡編》中的紀錄晚了一年,另外在日文維基百科【陸軍士官学校卒業生一覧(日本)】中,日俄戰爭時期影響的士官學校期別有三期,分別是:

(1)15期,15期生在1903年11月30日卒業、原本應該在1904年6月26日任官,但因準備戰爭動員的關係,提前在1904年2月12日就任官分發部隊服務。

(2)16期,16期生在1904年10月24日卒業、原本應該在1905年6月26日任官,但因準備戰爭動員的關係,提前在1904年11月1日就任官分發部隊服務。

(3)17期,17期生在1905年3月30日(提前)卒業、原本正常的卒業與分發部隊時間,分別應為1905年11月月底(卒業)與1906年6月26日(任官並分發部隊服務),但因戰爭動員的關係,除了提前卒業外,也提前在1905年4月21日就任官分發部隊服務。

從資料上來看,這三期均為日俄戰爭時期的畢業生,除了提前任官分發部隊服務外,日本士官學校並無停招事宜。

(註三)參見:《維基百科(日文)》之【陸軍士官学校卒業生一覧(日本)】

(註四)另外曹慶偉(時為北大歷史系研究生)之《論蔣百里晚年的對日戰略與國防建設思想》兩人關於此事的描寫也大致雷同。

《論蔣百里晚年的對日戰略與國防建設思想》這篇文章曾獲得《卡樂B日本研究基金》支持。卡樂B(CALBEE, Inc/カルビー株式會社)成立於1949年,在東證1部的編號為:2229。
(註五)參見:曹聚仁:《蔣百里評傳》(【香港】三育圖書文具公司),p7。

(註六)參見:《道範流長》(閻伯川先生紀念會印/中華民國71年10月24日/閻伯川先生百年誕辰紀念),p22。

在紀錄上,閻錫山是在1904年(清光緒三十年)由清政府選派往東京振武學校讀書,1909年(清宣統元年)3月從日本士官學校中國學生對第六期畢業,留學日本時間長達5年。
(註七)參見:黃福慶:《清末留日學生》(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專刊34),p40~41。

(註八)楊杰將軍(1889~1949),字耿光,雲南大理人,是中國現代傑出的軍事理論家。

參見:馬崇六:《楊耿光將軍傳記資料》(臺北市雲南省同鄉會網站/https://taipei.yunnan.tw/index.php/literature/list-3/yunnanliterature29/1019-article2910.html/原文收錄於《雲南文獻》第29期;民國88年12月25日出版)。

(註九)參見:楊怡祥、楊鴻儒:《梅樹上的櫻花:神秘的反面部隊與「太原五百完人」真相》( 元神館),p16。

(註十)參見:崛榮三(鍾瑞芳):《大本營參謀的情報戰記:無情報國家的悲劇 》(廣場出版),p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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