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杨荫杭、杨荫榆的坟墓呢？问来问去，没人知道。他们不会知道，这两个人活在世上所做的事，所成就的功业，远不是黄金荣这样的人可以比拟的。然而，听说，黄金荣管家的后代，今天上午还来坟上祭奠过。
我走遍了整个绣谷公墓。这是一个规模不大，但安排有点凌乱的公墓，我要找的墓碑没有看见。
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公墓里的人讲：文革中把所有老坟都掘毁了，把所有的骨殖全倒出来埋在一处了，弄了个万人坑，把地腾空出来，招待新鬼了。
下午，我徜徉在山间，读着一个个陌生的于我毫无意义的名字。
杨荫杭与苏州美专学生
1931年11月24日，《苏州明报》广告栏里忽然刊出一份《杨荫杭启事》，其文曰：
“敝处对于学生持简募捐者，向来备极爱护。虽自愧绵力有限，然从无拒绝之事。故来者无不如愿而去，其例已不胜枚举。以后敝处仍照向例，始终不变。但须声明者，美专学校学生，敝处未能欢迎，以后请勿光临，以免徒劳往返。特此布告，至祈鉴谅。”（标点笔者所加）
1931年9月18日，是东三省沦陷的日子，事后，救亡运动如火如荼地在各地展开，其中之一就是学校学生走上街头募捐，苏州也不例外。当年苏州各学校都组成小组，穿梭在小巷深处，市民也总是有钱捐钱，慷慨输捐。大律师杨荫杭何以要在报纸上连刊三天启事，并特别拒绝美专学生呢？
原来11月23日，《苏州明报》上刊出了一封苏州学生救国反日会致杨荫杭律师的公开信。这封信正好刊在报章上部，而该份《苏州明报》上部已经蚀损，残缺不全。姑录能看到的部分，以见其实。
（前缺）致函杨荫杭律师
……（接）到苏州美术专门学校来函，内云：“敝校第七募捐队，于十九日奉命
……（杨荫杭律）师家，由门房通报募捐来意，待门房手持铜圆数枚，出付余辈，窃
……非寻常律师可比，况见其房屋之巍峨，装饰之奢丽，决非出一二枚铜（圆）
……同学二人，入内请求，未至中堂，讵该律师高声怒叱。女同学狂惊而（逃）
……安静而入，果见该律师怒跃而前，挥拳掷掌，破口大骂，斥余辈为（盗匪）
……法庭，惩办盗匪，指募捐旗帜为抢劫武具。余辈以学生之资格，尚
……（忍）辱而出。事关侮辱青年，有妨救国运动，请求贵会设法处置云云。”
……（马占）山将军之举，盖见暴日之野心勃勃，欲并我河山，东北将士皆沉醉
……之中，有独醒之志，舍身御暴，誓死抗日，勇冠全国。忠将先贤，
……师所深悉也。敝会员积少成多之心，慰援忠勇，虽杯水车薪，亦以
……师道德文章，公正言旨，虽观念不同，然亦应鼓励我青年之热心救（国）
……而反出言不逊，态度之凶暴，有如癫狂，卑视我学生，污辱我清
……非特有妨救国运动，而于国际旁观者，实为最耻最辱之事。敝会为
……特函警告，即希贵律师以后改正自新，勿再作无理之举动，切记切记。
……学生救国反日会谨启 十一月廿三日（括号中为笔者臆补）
